馬車一路行進,重重宮門敞開,我掀了簾子向外望,那望不到頭的紅牆黃瓦宛如華麗精致的牢籠,內裏燈火通明,似是繁花錦簇。可那深冷寂靜的宮殿裏,又有多少是不為人知的殘敗,陰翳。不知多少女子就這樣在牆內耗盡了一生。我暗自感歎,等我回過神,馬車已停了下來。車門的簾子被人高高打起,我便順應著下了車。
便如最初所知道的那般,所有的秀女在神武門前等候,由內監引領進入神武門。大多女子都低著頭,快步跟著,生怕有一步行差,可也有膽子大的四處張望著。一行人就這樣走了好一會兒,就在我覺得腳都快疼了的時候,終於聽見領頭太監那尖利刺耳的聲音:“各位,儲秀宮已到,按照適才分好的屋子,現下回去好生歇著,明兒一早,正式開始選秀。”語罷,便轉身離開。
院子內的秀女也紛紛按他所說散去,朝各自的屋子走去,我這會兒已經累的快要睡著了,也趕忙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第二天天還沒亮,我便被太監那特有的公鴨嗓叫了起來,也不敢怠慢,畢竟我是有目的而來,若是未能達成就被趕出去了,可就白花了這麼多心思了。站在成群的備選秀女中間,卻忽然想起了孝莊。不覺狠狠打了個寒戰。我還沒有想到要怎麼應對她,應對之後要來的事情。我隻是想,選秀是一定要選不上的,但是也不能太差,尺度掌握好了,才有把握隻做一個小小的宮女,不惹人注意最好。
所有秀女就這樣由戶部管事的官員領著,來到順貞門外,分成五人一組等候。
主要的挑選工作是由太監總管梁九功主持的,我趁著進門的功夫多看了他幾眼,印象最深的就是那雙精光亂竄的眼睛,眼底的深沉陰鬱是我不敢觸及的。因為一直低著頭,也不知道究竟怎麼樣,稀裏糊塗的初選就通過了。
複試可就有我愁的了,我將前些日子在明府裏臨時抱佛腳惡補的東西都用上了,才勉強過了關。我知道,隻剩下最後一道門檻。這道坎兒,我絕不能過。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我坐在新分好的屋子裏望著銅鏡中的自己,終究還是個十五六歲小姑娘的模樣,古代人可真是沒道德,這麼大點兒的孩子就要出嫁,根本就是猥褻兒童。對著鏡子吹胡子瞪眼睛地做了半天鬼臉,門被“吱嘎”一聲推開了,管事兒的太監領著兩個小丫頭快步走進來。
“若淺姑娘,這兩位就是日後跟您同住秀女。”這聲介紹剛完,其中一個各自稍矮一些的女孩子就跳了出來,朗聲道:“我叫萬琉哈?雲鏡,你呢?”
我趕忙上前朝她伸出手:“舒穆祿若淺。”雲鏡看著我笑完了眼睛,可並沒有握住我的手,我當下一囧,忘記了這裏沒有握手這樣的禮節,趕忙收回來。立在後麵的女子這時才盈盈上前,全然是標準的淑女姿態:“赫舍裏?敏玉,若淺姑娘有禮。”語罷微微頷首,我趕忙連聲答應著。管事兒的太監見我們已算認識了,便轉身離開。房間裏隻留下我們三個人。雲鏡隻十五歲,性子較為活潑,滿屋子裏都是她說笑的聲音,而敏玉就安靜了些,雲鏡說到有趣的地方,她也隻是提提嘴角勾出一抹極為優雅的笑意,跟我毫無形象可言的大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過好在,不是什麼勾心鬥角的人物,我對他們兩個人在日後的清宮裏究竟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一點兒概念都沒有。想來,這宮裏每年進來多少女子,又豈是個個都能有個位置的。所以也索性不去想。
安頓下來的眾位秀女,在接受最終考核之前是要經過種種培訓的,管事兒的嬤嬤每天起得比雞早,所以,我們也不能幸免。最後就變成了紫禁城裏的雞估計都是被我們的聲音叫著起床的。每天學的東西更是讓人頭疼,坐立行臥,樣樣都有規矩,更可怕的是連琴棋書畫都有人教,不學還不行。小的時候在家裏被老媽逼著學鋼琴的時候,我做過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愣是憑借五歲孩子的無窮破壞力精神,把鋼琴琴鍵砸壞了。所以,從那兒以後我再也不用學鋼琴了。可是如今,我就是砸壞了,還會有人送來一把新的告訴我接著砸。當別人一味縱容你的破壞欲,那絕對是一件極其沒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