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距離進宮的時間隻剩下三天。雪梅早早地起了身,梳洗畢便笑著轉頭望我,那臉色依舊是蒼白的令人心驚,可是見她精神還好,她道:“若淺,幫我去將舅舅舅母請過來,我有話要跟他們說。”
我點頭應了一聲,便匆匆前去。
納蘭明珠和覺羅氏是傍晚才得了閑一道過來的,他們在雪梅的寢閣裏呆了大半個時辰,我一直立在廊下候著。其實也隻是擔心,夾雜著一點好奇。他們說話的聲音很低,我始終聽不清談話的內容,隻得老老實實地站在門口守著。
終於,寢閣的門隨著吱嘎一聲被推了開來,我趕忙迎上去,規矩地行禮,隻見納蘭明珠轉頭複雜地望了我一眼,道:“既是已成了舒穆祿若淺,便不必行這些個奴婢的禮節了,日後,便隨著雪梅叫我舅舅就是。”
我狠狠地愣在原地,還沒回過神來,納蘭明珠早已大步離開,覺羅氏落在後麵,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快步跟上去。我對他們莫名其妙的神情十分不解,但也顧不上這許多,趕忙走進去看雪梅。雪梅此刻正歪在榻上,神色疲憊地閉著眼。
我輕輕地走上前將薄毯蓋在她身上,她睜眼看著我。我開口道:“若是累了,就先歇歇吧。到了晚膳的時辰,我叫你。”
雪梅搖頭:“我還不累,若淺,我想見大哥哥一麵。”我為她拉毯子的手微微一滯,抬起頭看著她,隻見她笑:“便算是我的私心,你總該滿足我。”
我張了張嘴終究還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反倒是雪梅先開了口:“我懂你想說的,你且放心,我都明白。”
我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那日,我輾轉到京郊別院淥水亭中才尋到公子。
他立在亭中,執筆細細描摹著桌上的畫,因為太過專注所以並沒有注意到我的到來。我也沒有上前打擾,心想著我在現代寫東西的時候就討厭有人過來打擾我,想來對他也是一樣的吧。
於是,隻是站在一旁等。
半晌,公子將手中的筆放下,伸出手輕輕地撫摸這畫上的輪廓,因為隔得太遠我始終不知道那畫上的是什麼。下一秒,但見公子忽然雙手將畫拿起,狠狠揉成一團,用力丟進身旁的池中。那臉上的神情,說不出是憤怒還是心疼,隻是一個轉頭,便看見了一直站在旁邊的我。他的身形微微一頓,便回複了常態。見狀,我趕忙走上前去,告知他雪梅想請他過去的事情。
他沉默了片刻,然後點頭應了個好,就大步邁出了亭子,我垂首跟在他身後,多一個字都不敢說。
這是自那日之後,我們第一次單獨相處。他也不多言,我也樂得沉默。就這樣一前一後地上了馬車,回到了明府。
將公子引到雪梅那裏之後,我依舊勤勞誠懇地守在門外。生怕他們有什麼事叫我,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依舊是好奇心旺盛。
半晌,隻聽見房間內傳來一聲響,接著便是瓷器打破的聲音,我趕忙衝過去推開門,隻見雪梅坐在桌旁看著地上茶杯的碎片,而公子正立在她身旁,背對著我。隱約可見的,隻是他緊緊我住的拳頭,因為太過用力,指節泛出青白。見我推門進來,雪梅隻是抬起淚流滿麵的臉,帶著幾分期許地望向他:“我自是問了她的,若是她不願,我定不會強求。你何苦這樣來冤我?”
我自覺進來的實在不是時候,有些礙事,便重新退出去,在合上門的那一刹那,聽見公子的聲音有些壓抑地響起:“我不是對你,是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