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遺物(2 / 3)

“唔啊啊……!”阿黑身子搖晃著,鋼刀拄地,艱難站起身來,雙手舉刀用力向下一劈!

他身前的越兵本倒在地上掙紮呼痛,下一瞬間,便已再無聲息。

受傷輕一些的平民,看見眼前一幕,頓時亦被激起血性,吼叫連連,奮起用手中武器或打或砍。

滄海皺了皺眉,右手又情不自禁抬起,卻凝住在半空。一聲歎息過後,他的手終究還是緩緩放了下來。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三十多名越兵,無一生還。

鈺康眼神空洞,好像心被掏空了一般。隻呆呆看著前一刻還在活蹦亂跳的人,後一瞬已是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的周圍,隻剩下受傷的居民發出的慘叫,和遍地的鮮血與斷臂殘肢!

鈺康感到腹中猛然熱氣上湧,立刻跪倒在地上狂嘔起來。

阿黑雙目赤紅,喘著粗氣,環顧周圍,見終於無越兵生還,當下忍著傷痛,走到滄海麵前跪了下來。

阿黑看著滄海的眼睛,忽然向他磕了一個頭,大聲道:“求求你,教我武功!”

滄海見他神情堅定,毫不掩藏眉宇間的仇恨之色,隻淡淡瞥了他一眼。

他留意到阿黑手上的刀,鏽跡斑斑,鮮血一滴一滴地流落到地上,肆無忌憚。

仿佛要把這個年輕人吞噬!

他移開目光,看了看鈺康和周圍的傷者,道:“回去再說吧。”

沒受傷的居民攙扶著傷者前行,眾人走到城門前,守城門的兩名士兵臉上全是震驚的神色。

阿黑一直默默地跟在滄海身後,三人踏著沉重的步伐回到王大娘家中。

王大娘一見阿黑回來,周身是傷,自然心疼不已,便馬上推他進房,跑前跑後的為他準備處理傷口之物。

念環見鈺康臉色蒼白,笑問道:“你怎麼了?”鈺康隻搖頭苦笑,又想作嘔。滄海便道:“他第一次看見有人死在他眼前,還不隻一個。剛才我們去尋那小子,原來是一群民眾自發組織了一支隊伍去截殺幾十個越兵斥候。”

秦念環聞言並不驚奇,點點頭道:“奶奶剛才告訴了我這裏的事……原來奶奶跟阿黑,也是可憐人。”

“我不可憐!”三人循聲望去,隻見阿黑拖著帶傷之身站到了布簾前。

他的手中,依然握著那把布滿著血鏽的鋼刀。

他又走到滄海麵前跪了下來一磕頭:“求求你,教我武功!”

王大娘剛走到屋內,見到這一幕,不禁“唉”了一聲,滿臉哀傷,默然走過來扶起阿黑,含著淚替他處理傷口。

滄海看向念環,眼中露出詢問之意。念環歎了口氣,娓娓道來。

阿黑是王大娘的親生孫兒,年屆廿六。兩人相依為命已是二十餘年。

王大娘夫家姓李,是這鎮上一戶普通人家。兩夫婦剛有了個兒子,她丈夫便去投軍了。他說,保家衛國,是男兒天職。

荊楚國法,一概將士,不得在戶籍所在當地衛戍。她丈夫投軍後,便被派往北麵邊境。

五年後,七國一場混戰,他再也沒能回來。

王大娘獨自養育兒子,含辛茹苦自不必言。幸得後來到了葉家做乳娘,葉家對王大娘甚是照顧。

兒子終於長大了,成家立室,王大娘自感安慰。不久阿黑便出生,王大娘喜得孫兒,三代同堂,辛苦半生,總算不枉。

或是命運使然,父子一脈相傳,俱是滿腔血性,兒子毅然留下家中老母與妻兒,奔向那金戈鐵馬的沙場。

王大娘心中不願,但見兒媳支持,也無話可說。

此去,又成永訣。

王大娘心中酸楚,自傷上天對己殘忍,一病不起。

兒媳亦是悲痛莫名,強忍著照料家中一老一小,不久後傷心過度,更兼積勞成疾,亦撤手人寰。

可能得以陪伴丈夫左右,對她而言是最幸福的事。

或因如此,往往活下來的人,卻是最痛苦的人。

王大娘其時年近五十,卻隻能忍病賣力,撫養孫兒。

一切彷如當年,唯一可見的分別,是此刻她已滿頭銀絲。

善良之人奈何卻得如此遭遇,葉翠環聞得消息,便把二人接回來照顧。王大娘亦因此過了一年舒服日子,漸漸恢複過來。

好景不長,一年後,葉翠環將嫁,葉家不複存在。

葉翠環散盡家財遣散仆人,王大娘亦得到了一份厚贈。隻是在王大娘心中,最高興的是葉翠環終於能有個好歸宿。

王大娘專心撫養孫兒,阿黑茁壯成長。

阿黑開朗活潑,為人孝順,王大娘也是老懷安慰。

隻是隨著阿黑年歲漸長,王大娘禁不住心生隱憂。

待阿黑弱冠之年,與鎮中一女子互生情愫,數年後,二人終於要談婚論嫁,王大娘自然滿心歡喜地籌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