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霜霜,到哪了這是?”若說前世的地圖於靖宇還算知曉幾個地名,可這到了宋朝,一路上的地名他是完全對不上號,隻知道這三天以來隻是機械地奔波、換馬,每日疾行大約五百裏,大腿上的肉早已磨出血泡,原本器宇軒昂的方步也生生地磨成了羅圈腿。
“方才驛站打聽過,沿著這官道繼續行出一刻鍾便到了應天府地界。”慕容霜答道,她常年騎馬,自知個中滋味,但能看到於靖宇出洋相她也是樂意之極。
“這麼說來一千六百裏的路程咱們已經馬上走完了。”於靖宇扭頭說話間又牽動了大腿上的傷口,倒吸一口冷氣說道。
“不錯,一會在應天府官驛再換一匹今晚便能到汴京了。”慕容霜餘光看到了於靖宇的慘樣,本以為他會耍賴不走,卻不曾想於靖宇吐出一口粘著塵土的吐沫,又拍馬上路了。
“喂,無賴!你的腿……沒事吧。”兩人在驛站歇息期間慕容霜終究忍不住問了一句。
此時於靖宇哪有心思回答她什麼問題,給了她一個白眼讓她自己想去。
“你這樣進城,有失大雅,這玉露膏乃是上好的金瘡藥,你進了城先找地方敷上再麵見李大人吧。”慕容霜遞過一個用紅布包緊的小瓷瓶,還未等於靖宇說什麼,自己卻先臉紅。
“這等好藥你為何現在才拿出來?”於靖宇簡直無語,自己這兩天走路的姿勢就和割了包皮似的,每天邁著螃蟹步橫著身子走路,也幸好九華老道給他奠定的紮實的基本功,讓這和螃蟹步差不多的馬步蹲起來四平八穩,毫不費力。
倒也不是馬兒的問題,隻不過於靖宇從未騎馬這麼久,加之心中焦急,兩腿太過用力才導致的。
吃完婧琳準備的最後一塊糕點,於靖宇又哆哆嗦嗦地上了馬,慕容霜見此一幕自然少不了莞爾。可此時此刻的於靖宇再也沒了往日裏的口舌之利,冷哼一聲也不等她,自己先驅馬踏上了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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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李府。
一位中年長須男子小心翼翼地將一張紙條從信鴿腿彎處解下,對著燭光眯起眼睛看完喃喃自語道“昨日午時已過壽州。想來今晚便能見到這少年奇才了!李兄,你我同朝為官一場,可不要讓我失望才好。”
這麵色凝重的中年人自然就是李綱,可如今他的處境也不容樂觀——去年冬月,金人南下,李綱、種師道為首的主戰派拚死力諫初登大寶的宋欽宗堅守汴京。兩軍於汴京城下一決勝負,才得以保全汴京上下子民,本想一鼓作氣直挫金人銳氣,奈何連年征戰早已被金人嚇破了膽的朝中大臣,以李邦彥為首的求和派竟聯名上書免去李綱朝中官職,調任揚州。金人聽聞此事,今年秋天卷土重來,宋欽宗無奈又隻能將李綱調回,可此時的汴京軍心渙散,滿朝文武竟無一人敢請纓禦敵。李綱孤身難行,恰好聽得李及舉薦於靖宇,二人同朝多年,李綱深知李及為人識人,隻能死馬當活馬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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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於靖宇和慕容霜兩人策馬飛馳一個時辰,終於在太陽下山之前進了汴京城。此時雖然金人大軍壓境,但適逢臘月,汴京城中倒也一派繁榮景象,二人身處鬧市,隻得下馬步行。
街道兩旁早已掛好紅彤彤的大燈籠,空氣中彌漫著醃製的臘製品特有香味,街邊小販的叫賣聲宛若後世的河南梆子一樣清脆利落,但細細聽來卻又有些不同。道旁的小吃攤子冒著蒸蒸熱氣,大抵便是湯圓、餃子、餛飩之物,於靖宇吞了口口水,也不再問詢。
於靖宇本是北方人,平日裏飲食多是麵食,加上這幾天風餐露宿,驛館的食物又根本和美味不沾邊,殘羹冷飯便已是幸運了。這突然見了連湯帶水的,於靖宇還真有點走不動步。
“就沒見過你這樣的饞鬼,想吃就買上一碗,懷裏揣了那麼多交子還不舍得買份餃子。”慕容霜對這汴京早已熟透,對這些東西也未覺大驚小怪,看著於靖宇的喉結上下滾動,不由得輕著口氣說道。
“我這大老遠來汴京,李大人怎麼著也得請我吃頓好的,我可不是那種丟了西瓜撿芝麻的傻子。”於靖宇嘿嘿一笑“李大人說不定等我們去吃飯等的已經饑腸轆轆了,再不加快幾步怕李大人不給咱倆留硬菜。”
“山野村夫,一身的市井氣。”慕容霜這才明白了於靖宇的意思,嘴上懟他一句,也加快了腳步。
兩人穿過人群來到李綱的府邸前,慕容霜正要扣門,於靖宇卻讓她停下。
“你先進去,我去那石山後麵一趟。”
“你莫不是想臨陣脫逃?”慕容霜一臉懷疑地上下打量著於靖宇。
“脫逃個屁啊,你有腦子嗎?要不老子在你麵前脫了褲子擦藥?”
慕容霜行事潑辣,可說到底也是個未出嫁的黃花閨女,聽了於靖宇的話,俏臉一紅,別過頭去啐了一口,也不再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