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神創造的第一批人是有名的黃金的一代。那時候克洛諾斯統治著宇宙。人們過著衣食不愁、無憂無慮的幸福生活。由於大地上生長了各種甘美的水果、蔬菜,還有大批大批的牛羊牲畜。因此在這裏沒有繁重的勞動和擾人的貧困。人們安詳地從事勞動,幾乎沒有年齡的界限。當他們感到死亡即將來臨時,便沉浸在溫暖而又柔和的長眠之中。
隨著時間的推移,黃金的一代人從地球上逐漸消失了。他們成為地球的佑護神,飄搖在地麵上,他們維護著善良和正義,懲罰著一切醜惡的行為。
後來,眾神創造了第二代人,他們是白銀的一代。第二代人與第一代人在生理和心理上有了巨大的不同。他們嬌生慣養,不勤於勞動,不善於動腦。他們往往過了一百多年後,在思想上仍不成熟。當他們一生隻剩下短短的幾年時,毫無理智的生活把這批人推入了苦難的深淵。他們無法控製自己激烈的感情,相互間妒忌,肆意違反自然界的法規。他們的惡劣行徑,使得宙斯十分生氣。他要在地球上除掉這批人,因為他不願意看到有人褻瀆諸神。
諸神又創造了第三代人,他們是青銅的一代。他們跟白銀的一代又不一樣。他們性格粗魯,行為惡劣,從早到晚隻知道拚鬥廝殺。他們專門吃動物肉類,鄙視並且拒絕采食田野上的各種果實。他們頑固、執拗,思想僵化得猶如花崗岩,人也長得非常高大,不同尋常。青銅時代人的武器和住房都是青銅鑄成的。那時候世界上還沒有鐵,他們用青銅農具耕種田地。他們陷入了連綿的戰爭。可是,不管他們長得多麼高大,手段多麼殘忍,麵對黑色的死亡,他們卻無可奈何,一點逃遁的辦法也沒有。他們隻得乖乖地離開亮堂堂、光閃閃的太陽世界,鑽進陰森可怕的冥府之中。
當這一代人也長眠在大地懷抱的時候,宙斯又創造了第四代人。這批人應該住在肥沃的地麵上,比上一輩人顯得高尚而正義。這是神的英雄的一代,即祖先們稱做半人半神的英雄。可是,這批人最後也因為陷入戰爭和重重矛盾而慘遭滅絕。其中一部分人倒在底比斯的七座城門前,那是為了奪取國王俄狄甫斯的王國;另外一些人為了美女海倫而成群結隊地跨上戰船,最後僵臥在特洛伊城周圍的田野上。當他們在塵世間結束了戰爭和苦難以後,宙斯把他們送往極樂海島,讓他們居住和生活在那裏。極樂海島位於世界之極的大洋裏,那是風景優美的地方。他們生活得無憂無慮,非常幸福。肥沃的島國給他們提供了豐盛的甜蜜水果,一年三茬。
給人們講述這一優美傳說的希臘詩人希西阿無限感慨地說:“如果我,唉,如果我跟剛剛誕生的第五代人不共天日的話,如果我能早一點去世,哪怕是遲一點出生,該多麼理想啊!因為這一輩人是鐵的一代!徹底墮落,徹底敗壞,他們充滿著痛苦、罪孽;他們滿心憂慮和苦惱,日夜不得安寧。諸神源源不斷地為他們送上悲慘的新折磨,他們同時又是自身最大的禍害。父親反對兒子,兒子加害父親,客人仇恨款待他的朋友。人間充滿著怨仇,即使兄弟之間也不像從前那樣坦誠相見,沒有友愛。甚至對白發蒼蒼的老人,人們也缺乏憐憫和敬重。老人們受到虐待。這批殘酷的人啊,你們怎麼想不到神的法庭,你們竟然忘卻了老人的養育之恩?強權霸道、拐騙欺詐的人橫行天下。他們心裏惡毒地盤算著如何去毀滅對方的城市和村莊。正直、善良和公平被人踩在腳下;拐子、騙子扶搖直上,幾乎直上九重雲霄。權利和節製遭受踐踏;陰險惡毒的人侮辱高尚善良的人。他們口出狂言,用誹謗和詆毀製造事端。實際上,這是一批非常不幸的人。從前,主管羞恥和神聖畏懼的女神還常常來往人間,可是後來他們待不下去了,悲哀地用白色衣衫裹住自己漂亮的身軀,離開了人間。這時候,人間社會充滿著絕望和痛苦,沒有任何的拯救和希望……”
丟卡利翁和皮拉
世界上曾經有過一個鐵的時代。作為宇宙之主的宙斯不斷地聽到這代人的惡行和弊端,便親自扮作凡人的模樣前去視察地球。他來到大地以後發現情況比傳說中的還要惡劣。一天傍晚,他趁著夜幕走進阿耳卡狄亞國王呂卡翁的內室。結果呂卡翁不僅待客冷淡,而且殘暴成性。宙斯通過奇跡表明自己是一位神。一群人看得目瞪口呆,都一字排開,在神麵前跪了下來。
呂卡翁卻不以為然。他嘲笑這些虔誠的人裝模作樣,說:“讓我們來考證一下,看看他到底是凡人還是神!”為此,他想趁著客人在半夜酣睡不醒的時候把客人一刀殺掉。在這之前他首先悄悄地殺了一名人質,這是摩羅西亞人送來的可憐人。殺掉的人質被洗剝以後,呂卡翁讓人剁下他的四肢,然後丟在沸騰的水裏燒煮,屍體的其餘部分分別放在火上煎炒烘烤,做成菜肴,給陌生的客人端上做夜宵。
宙斯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被這頓奇特的晚餐激怒得跳了起來。他喚來一團複仇的怒火,把火置放在這個沒有心肝的人的大院裏。國王驚恐萬分,想奪路逃到野外去。可是,他發出的第一聲呼號卻突然變做淒厲的嚎叫,他身上的衣服變成蓬亂的毛皮,兩隻手竟然顫顫悠悠地落到地上,變成了兩條前腿。從此呂卡翁成了一條嗜殺成性的惡狼。
宙斯回到奧林匹斯神山。他與眾神一起商量,決定根除這喪盡天良的一代人。他想把閃電扔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可是擔心蒼天會陷入火海,擔心宇宙之軸會因此而被燒毀。於是,他放棄了這種粗魯報複的念頭。他把獨眼神給他鍛鑄的霹靂錘擱在一旁,改向地球灌注傾盆大雨,他決定用大水滅絕人類。這時候,所有的風都被鎖在埃俄羅斯的地窖內。隻有南風例外。它接受命令,扇動著濕漉漉的翅膀直撲地麵。南風麵目猙獰,一張臉黑得猶如鍋底。他的胡須沉甸甸的,好像滿天烏雲。洪水從他的白發間奔流直下,他的額間彌漫著一片濃霧,胸脯間雨水流淌。南風在天空裏,用一隻手緊緊地抓住雲彩,開始狠狠地擠壓他們。刹那間,雷聲隆隆,瓢潑大雨自天而降。田地裏的青苗全被泡出土地。農民整整一年來的辛勤勞動付諸東流。
宙斯的弟弟波塞冬也不甘寂寞,急忙趕來幫忙。波塞冬把所有河流都召集起來,說:“你們應該肆無忌憚地掀起萬丈狂瀾,衝毀房屋,搗毀堤壩!”河流們雀躍歡騰,愉快地完成他的命令。波塞冬親自上陣,手執三叉戟,掘地引水。洪水突破缺口,洶湧澎湃,勢不可擋。
人類盡所有的力量來拯救自己。有些人爬上高山,別的人又劃著船航行在淹沒的屋頂上,或者越過自己的葡萄園,讓葡萄藤掃著船底。魚在樹枝間掙紮,逃遁的牡鹿和野豬則為濤浪所淹沒,所有的人都被卷入水中。那些幸免的也餓死在僅僅生長著雜草和苔蘚的荒蕪的山上。
在福喀斯的陸地上,仍然有一座山,它的山峰高出於洪水之上。那是帕耳那索斯山。丟卡利翁,由於受到他的父親普羅密修斯關於洪水的警告,並為他造下一隻小船,現在他和他的妻子皮拉乘船浮到這座山上。被創造的人類中再沒有比他們還善良和信神的。
宙斯召喚大水淹沒地球,報複了人類。他看到人類幾乎全部陳屍水下,隻有一對可憐的夫婦還在水中漂泊。這是一對無辜而又信仰眾神的夫婦。宙斯平息了怒火。他喚來北風,北風頓時驅散了重重烏雲,趕走了濃濃密霧,讓天空重見光明。海洋王波塞冬見狀也立即把三叉戟擱在一旁,安撫著洶湧奔騰的海潮。海水馴服地退到高高的堤岸下,洪水也回到原來的河床。樹林從深水中露出了樹梢,樹葉上麵覆蓋著厚厚的淤泥。山坡重新顯示了青蔥優美的姿色,洪水終於從陸地上退了回去。
丟卡利翁環顧四周——荒蕪的大地一片泥濘,世界猶如一座大墳墓,靜寂得可怕。先前的喧嘩已經無影無蹤。看著這一切,他的眼淚止不住地紛紛而下。他回過頭去,對妻子皮拉說:“親愛的,我朝遠處望了一下,沒有看到一個活人。我們兩個人組成了這個世界的整個人類,而其他人全都命歸水下,葬身魚腹。可是,我們也很難生存下去。我看到的每一朵雲彩都給我帶來無限的驚恐。即使將來沒有危險了,我們孤孤單單地被拋在這個被眾神遺忘了的地球上,又該如何生活呢?唉,要是我的父親普羅米修斯教會我造人的本領,教會我如何把靈魂灌注在捏成的泥團裏,那該多好啊!”妻子聽他說完,也很悲傷。兩個人抱頭痛哭。他們沒有了主意,隻好來到一半已被毀壞了的女神忒彌斯的神壇前,雙雙跪下,懇求著說:“啊,女神,請告訴我們,我們應該如何塑造業已崩潰的一代!求你幫助這沉淪的世界,讓它重新恢複生命!”
“你們應該離開我的祭壇,”壇前傳來女神的聲音,“戴上麵紗,解開腰帶,然後把你們母親的骸骨扔到你們的身後去!”
他們久久沉思著這神秘的話語。皮拉最先突破沉默。“饒恕我,偉大的女神,”她說,“如果我戰栗著不服從你,因為我躊躇著,不想以投擲母親的骨骼來冒犯她的陰魂!”
但丟卡利翁的心忽然明亮了,好像閃過一線光明。他用撫慰的話安慰他的妻子。“除非我的理解有錯誤,神祇的命令永不會叫我們做錯事的,”他說,“大地便是我們的母親,她的骨骼便是石頭。皮拉喲,要擲到我們身後去的正是石頭呀!”
對於忒彌斯的神諭這樣的解釋他們還十分懷疑。但他們又想,試一試也無妨。於是他們走到一旁,如被告訴的那樣蒙著他們的頭,解開他們的衣服,並從肩頭上向身後投擲石頭。奇跡突然出現:石頭不再堅硬易碎。它們變得柔軟,巨大,成形。人類的形體顯現出來了。起初還不十分清楚,隻是頗像藝術家從大理石雕鑿成的粗略的輪廓。石頭上泥質潤濕的部分變成肌肉,結實堅硬的部分變成骨骼,而紋理則變成了人類的筋脈。就這樣,在短時間內,由於神祇的相助,男人投擲的石頭變成男人,女人投擲的變成女人。
自此以來,人類都沒有否認他們的這一起源:這是堅強硬朗的一代,適宜從事任何繁重的勞動。
皮拉後來給丟卡利翁生下兒子赫楞。赫楞成了希臘人的祖先。
伊娥
彼拉斯齊人是古代希臘最初的居民。他們的國王名叫伊那科斯。伊那科斯的女兒人才出眾,聰明漂亮,大家都高興地喚她伊娥。奧林匹斯神山上眾神對她十分垂青。隻要伊娥在勒那莫地上出現,諸神就會不由自主注視著她,久久不願離開。
宙斯特別愛她。他扮做凡人的模樣,下界來千方百計地挑逗伊娥,說:“哦,年輕的姑娘,能夠擁有你的人是多麼幸福啊!可是世界上任何凡人都配不上你,你應該成為至高無上的神的妻子。告訴你吧,我就是宙斯,你不用害怕!中午時分酷熱難擋,快跟我到樹林的陰影下麵去休息,樹林就在我們的左側。陽光炙炙,你何苦遭受折磨?你跟我走進茂密的森林裏去,我願意保護你。我是執掌天庭統治的神,可以把閃電直接送到地麵。”
姑娘非常害怕,一溜煙地逃走了。如果不是這位法力無邊的神濫用權術,把整個地區變作一團漆黑,姑娘幾乎已經逃脫厄運。現在,她裹脅在濃幛密霧之中。不一會兒,她竟然感到步履艱難,擔心撞在岩石上或者掉在河水中。不幸的伊娥終於落入神的魔掌。
天後赫拉是宙斯的妻子。長期以來,她早已習慣丈夫對婚姻的不忠。她發現他頭上有一塊地方在大白天也遮掩於一片迷霧中。而這片濃霧不是自然原因移來的。赫拉頓時想起了她那不忠實的丈夫。她站在奧林匹斯神山的山頂上,睜大著眼睛到處張望,就是找不到宙斯。“如果我不受這一切欺騙的話”,她十分惱怒地自言自語:“我大概又在遭受丈夫的戲弄!”
因此她離開天上的高空,乘雲下降到人間,並吩咐屏障引誘者及其獵獲物的雲霧散開。宙斯已預先知道她來,為了要從她的嫉恨中救出他的情人,他使這伊那科斯的可愛的女兒變形為雪白的小母牛。即使這樣,這女子看起來仍是很美麗的。赫拉即刻看透她的丈夫的詭計,假意誇讚這匹美麗的動物,並詢問他這是誰的,從哪裏來,它吃什麼。由於窘困和想打斷赫拉的問話,宙斯扯謊說這小母牛隻不過是地上的生物,沒有別的。赫拉假裝對於他的答複很滿意,但要求他將這美麗的動物送給她作為贈禮。現在欺騙遇到欺騙,怎麼辦呢?假使他答應她的請求,他將失去他的情人;假使他拒絕她,她醞釀著的疑忌將如火焰一樣地爆發,而她也真的會毀滅這個不幸的女郎。他決定暫時放手,將這光豔照人的生物贈給他的妻子,他想她會將秘密隱藏得很好的。
赫拉表示很喜歡這贈禮。她在小母牛的頸子上係上一根帶子,並得意洋洋地將她牽走,小母牛的心懷著人類的悲哀,在獸皮下麵跳躍著。但這女神不放心她自己行動,她知道除非把她的情敵看守得非常嚴密,否則她是不會放心的。她找到阿瑞斯托耳之子阿耳戈斯,他好像最適宜於做她的差使。因為阿耳戈斯是一個百眼怪物,當它睡眠的時候,每次隻閉兩隻眼,其餘的都睜著,在他的額前腦後如同星星一樣發著光,仍然忠實於它們的職守。赫拉將伊俄交托給阿耳戈斯,使得宙斯不能再得到這個她從他那裏奪去的女郎。太陽下山時,他將小母牛鎖起來,項間掛上沉重的鐵鏈。姑娘的食物是一些苦澀的青草和樹葉,堅硬而又冰涼的大地成了姑娘的睡床。她在泥濘而又齷齪的水塘裏飲水解渴。這一切僅僅因為她是一頭小母牛。
伊娥常常忘掉她現在已經不屬於人類。她想伸出可憐的雙手,借以喚起阿耳戈斯的憐憫和同情。可是,她突然想起自己沒有手臂,那是兩條前腿。她想苦苦地向他哀求,然而從她口中出來的隻是哞——地一聲慘叫。哞聲倒把姑娘自己都嚇了一跳。
阿耳戈斯跟她並不總是待在一個固定的牧場。赫拉希望不斷地調換伊娥居住的地方,借以最終逃脫丈夫的尋找。伊娥的看守牽著她到處轉動。一天,伊娥被牽著來到了自己的故鄉。他們來到一條河邊,這裏是伊娥孩童時代經常玩耍的地方。這時候,伊娥第一次從清淨的河水中看到了自己的麵容。當水中出現一個頭頂雙角的動物腦袋時,她驚嚇得倒抽一口冷氣,不由自主地後退幾步,不敢看下去了。姑娘留戀萬分地來到姐妹們和父親伊那科斯身旁。可是大家都不認識她。伊那科斯撫摸著美麗的牲口,又從灌木叢中捋了一把樹葉,送到小母牛的嘴旁。伊娥感激地舔著他的手,用淚水和親吻濕潤了父親的手指。老人卻一無所知。他不知道自己撫摸的是誰,更不明白剛才被誰充滿感激地親吻過。
伊娥終於有了一個拯救自己的主意。她盡管被變作一頭小母牛,可是自己的靈魂卻是不受折磨的。她靈機一動,用腳在地上踩出一行字體,以此引起了父親的注意。伊那科斯很快從地麵的灰土文字中知道,原來麵前站著的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天哪,我是一個不幸的人!”老人驚叫一聲,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落難女兒的脖頸。“我在全國各地到處尋找,想不到竟這樣地看到了你!痛煞我也!我在四麵八方尋找你的時候,內心的痛苦卻比見到你時還要輕鬆萬分!你為什麼不說話?可憐你不能給我說一句安慰的話,隻能用一聲長哞回答我!我真是個傻瓜蛋,我一直在想,如何才能給你找一個匹配的夫婿,想著給你置辦新娘的火把,趕辦未來的婚事。現在,你卻成了牧群中的一員……”
阿耳戈斯是一名殘暴的看守。他還沒有等到悲傷的國王講完話,就從她的父親那裏把伊娥搶走,牽著她遠遠地走開,另到一塊荒涼的牧場。於是他自己爬到山頂上,用那一百隻謹慎的眼睛看望著四周,執行著他的職責。
現在宙斯不能再忍受對於失去伊俄的悲慟。他召喚他的愛子赫耳墨斯,命令他誘騙可惱恨的阿耳戈斯閉上他所有的眼睛。赫耳墨斯將飛鞋綁在腳上,戴上旅行帽,有力的手上握著散布睡眠的神杖。他這樣裝束著,離開父親的住屋飛降到地上。他放下他的帽子和飛鞋,隻是持著神杖,所以他看起來好像一個執鞭的牧童。他誘致一群野羊跟隨著他,來到伊娥在阿耳戈斯永久監視下齧著嫩草的寂寞草原。赫耳墨斯抽出一種叫做緒任克斯的牧笛,開始吹奏樂曲,它們比人間的牧人所吹奏的更美妙。
赫拉的仆人,對於這意外的音樂很喜歡。他從高處的座位上站起,向下呼叫:“你是誰呀,最受歡迎的吹笛者喲,請來我這裏的岩石上休息。為你的牧群你再找不到比這裏更茂盛更蔥綠的青草,而那一排茂密的樹林也給牧群以舒適的陰涼。”
赫耳墨斯感謝阿耳戈斯,並爬上去坐在他的身邊。他開始談話,他的話那麼生動迷人,所以時光不知不覺地過去,阿耳戈斯的百隻眼皮都感到沉重。現在赫耳墨斯吹奏蘆笛,希望阿耳戈斯在他的演奏中熟睡。但伊俄的監護人懼怕他的女主人的憤怒,不敢鬆懈他的職守。所以他和他的瞌睡鬥爭,至少要使他的眼睛中的一部分還在睜著。他以最大的努力征服他的瞌睡,又因這蘆笛是這樣的新奇,所以他詢問他這蘆笛的來源。
“我很喜歡告訴你,假使你能耐心地聽下去,”赫耳墨斯說,“在阿耳卡狄亞雪封的山上住著一個著名的山林女仙叫做緒任克斯。樹神和牧神都迷戀著她的美麗並熱烈地追求她,但她一再規避他們的追逐,因為她恐懼婚姻的束縛。如同束著腰帶的狩獵女神阿耳忒彌斯一樣,她不願放棄她的處女生活。但最後當山林大神在樹林中遊逛,他看到了緒任克斯,便走近姑娘,憑著自己顯赫的地位希望娶姑娘為妻。女神不顧一切地奪路而逃,不一會就消失在茫茫的草原上。她一路匆忙,來到充滿冰冷淤泥的拉同河邊。拉同河緩慢地流動著,可是河麵很寬,無法蹚涉過去。姑娘萬般無奈,隻得呼喚她的守護女神阿耳忒彌斯,希望得到她的憐憫和幫助。”
說話間,山神潘已經飛奔到麵前。他張開雙臂,一把抱住站在河岸邊的女神。等到他定睛一看,他才驚奇地發現懷中隻抱了一根蘆葦。山神心情憂鬱地悲歎一聲,想不到聲音經過蘆葦管時變得又粗又長。奇妙的聲音讓失望的神十分欣慰。“好吧,變化多端的女神,”他突然靈機一動,又高興地喊叫起來,“我們的結合還沒有結束!”說完,他把蘆葦切成長短不同的小杆,用蠟把蘆葦杆封紮在一道,當場就以姑娘的名字命名這聲音優雅的蘆笛。從此以後,這樣的牧笛都叫緒任克斯。
赫耳墨斯一麵講故事,一麵注意地看著百眼看守。這故事還沒有講完,他看到阿耳戈斯的眼睛一隻隻地眯縫下去。最後,看守的一百隻眼睛全部睡著了。眼看時間已到,這位神的使者壓低聲音,用手上的魔杖一一地觸摸了阿耳戈斯的百隻神眼,借以鞏固效果。阿耳戈斯終於抑製不住地呼呼大睡。赫耳墨斯迅速從牧人上衣的口袋內掏出一把利劍,把阿耳戈斯的腦袋齊脖子一劍斬斷。
伊娥獲得了解放。她仍然保持著小母牛的模樣,隻是已經除掉了頸上的繩索。她高興得在草地上來回奔跑,無拘無束。當然,地麵上的這一切都逃脫不了赫拉的目光。她給自己愛情的競爭對手又想出了一種新型的折磨法:她送去一種牛虻,讓牛虻叮咬可愛的小母牛,直到小母牛忍受不住,發瘋為止。
小母牛驚恐萬分,被牛虻追來逐去,逃遍了世界上的無數地方。它逃到高加索,逃到斯庫提亞,逃到亞馬遜人那裏,也逃到了基米裏人的博斯普魯斯海峽和俄羅斯的阿瑟夫海。它穿過海洋來到了亞洲。最後,經過長途奔逃,它絕望地來到埃及。伊娥站在尼羅河河岸上,疲憊萬分地把兩隻前蹄彎曲著伏在地上,然後仰起脖子,朝奧林匹斯山張著一雙哀求援助的眼睛。小母牛的眼神深深地感動了宙斯,宙斯急忙來到妻子身旁。他一把抱住赫拉,請她對可憐的姑娘大發慈悲。姑娘雖然迷途在外,卻是潔白無辜的。宙斯在神立誓的斯提克斯河,即陰陽交界的冥河邊上向妻子發誓,從此以後再也不追蹤姑娘了。
正在這時,赫拉又聽到小母牛朝著奧林匹斯神山發出求救的哀叫聲。這位神之母終於受到感動,軟下心腸,答應丈夫恢複伊娥原來的麵貌。
宙斯急忙來到尼羅河邊,伸出手撫摸著母牛背。奇跡立刻出現了:小母牛身上蓬亂的牛毛消失了,它的牛角縮進去,牛眼變小,牛嘴往後變成小巧的雙唇,肩膀和兩隻手也漸漸地成形。一會兒,牛蹄也不見了,小母牛身上的一切,除了美麗的白色以外全都不見了。伊娥從地上站立起來。她重新恢複了從前楚楚動人的美麗形象,亭亭玉立,格外令人疼愛。
在尼羅河的急流邊上,伊娥給宙斯生下了後來當埃及國王的厄帕福斯。人們十分愛戴這位神奇變化並且最終獲得拯救的女子,把她尊為女神。伊娥在那裏統治了很長時間,成了當地的女君主。不過,她始終沒有得到赫拉的徹底寬恕。赫拉唆使野蠻的庫埃特人劫持了她那年輕的兒子厄帕福斯。伊娥不得不再次長途跋涉,尋找被人搶走了的兒子。後來,宙斯用閃電劈死了庫埃特人,她在臨近埃塞俄比亞的國境旁才找到了兒子。她帶著兒子一起回到埃及,讓兒子輔佐她治理國家。
厄帕福斯長大以後娶妻門菲斯,生下女兒利彼亞。從此以後,人們把埃及西邊的國家稱為利比亞,那是因為厄帕福斯的女兒曾經叫這個名字。厄帕福斯和他的母親在埃及受到人們的尊敬和愛戴。為紀念他們,埃及人後來為他們立下廟宇,尊奉他們為埃及的神——伊西斯神和阿庇斯神。
法厄同
太陽神的宮殿是以華麗的大石柱支撐著建造起來的。它們閃著黃金般的色澤和寶石般的火花。宮牆的上方鑲嵌著雪白錚亮的象牙,兩扇銀質的大門上雕刻著美麗的花紋和人像,記載著人間無數美好而又古老的傳說。一天,太陽神阿波羅的兒子法厄同大步跨進宮殿,要求與父親談話。他跟父親保持著一段距離,因為父親身上散發著炙人的熱光,燒烤得讓人忍受不住。
阿波羅身穿古銅色的衣服。他坐在國王般的寶座上,座上裝飾著耀眼的綠寶石,座前站立著他的文武隨從,分左右兩行。他們是日神、月神、年神、世紀神、時序女神、時光女神等組成一行;而春、夏、秋、冬四大季節神組成第二行。但見春神花枝招展,頸脖間圍著鮮花項鏈;夏神目光炯炯,披著金黃的麥穗衣裳;秋神儀態萬千,手上捧著芬芳誘人的葡萄;冬神寒光嗖嗖,雪花一般的白發顯示了無限的智慧。阿波羅端端正正地坐在他們中間。他正要抬頭說話,突然看到兒子來了。兒子也為這天地間稀罕的威武儀仗萬分驚訝。
“什麼風把你吹到的宮殿,我的孩子?”他友好地問道。
“尊敬的父親,”兒子法厄同回答說,“凡間有人嘲笑我,他們謾罵我的母親克呂墨涅,他們說我的天堂出身是謊話,說我是雜種,說我的父親是不知名和姓的野男人。我因此跑來,希望父親給我一個憑證,讓我在全世界能夠出示它,從而表明我是您的兒子。”
聽完這番話,阿波羅按下頭上的萬丈光芒,命令年輕的兒子走上一步,靠近說話。他擁抱著兒子,說:“我的孩子,你的母親克呂墨涅已將真情告訴你,我永遠不會在世人麵前否認你是我的兒子。為了永遠消除你的疑慮,你向我要求一件禮物吧。我指著斯堤克斯河發誓(因為諸神都憑這條下界的河發誓),你的願望將得到滿足,無論那是什麼。”
法厄同好容易等他父親說完,立刻喊道:“那麼讓我的最狂妄的夢想實現吧,讓我有一整天都駕駛著太陽車吧!”
太陽神的發光的臉突然因憂懼而陰暗,三次四次他搖著他的閃著金光的頭。“啊,兒子喲,你誘致我說了輕率的話。但願我能收回我的諾言吧!因為你要求的東西是超過你的力量的。你很年輕,你是人類,但你所要求的卻是神祇的事,且不是全體神祇所能做的事。因為隻有我能做你那麼熱心想嚐試的事,隻有我能站立在從空中駛過便噴射著火花的灼熱的車軸上。我的車必須經過陡峻的路。即使是在清晨,在它們精力旺盛的時候,馬匹都難以攀登,路程的終點在天之絕頂。我告訴你,在這樣的高處,我站立在車子上,我都常常因恐怖而震動。當我俯視在我下麵的那麼遙遠的海洋和陸地,我的頭會發暈。最後路程又陡轉而下,需要準確的手緊握著韁繩。甚至於在平靜的海麵上等待著我的海的女神忒提斯也十分恐懼,怕我會從天上摔下來。還有別的危險要告訴你,你必須記住天在不停地轉動,這種駕駛須得抗得住它的大回轉的速度。即使我給你我的車,你如何能克服這些困難呢?不,我的親愛的兒子喲,不要固執著我給你的諾言。趁時間還來得及,你可改正你的願望。你當可以從我的臉上看出我的焦慮。你隻須從我的眼光就可以看到我的心情,做父親的憂慮是多麼沉重啊!挑選天上地下所能給予你的任何東西,我指著斯堤克斯發誓,它將是你的!——怎麼你伸出你的手臂擁抱著我呢?唉,還是不要要求這最危險的事吧!”
這青年懇求又懇求,而且阿波羅畢竟已經說出神聖的誓言,所以隻得牽引著兒子的手,領他走到赫淮斯托斯所製作的太陽車那裏。
阿波羅對時序女神一聲命令,讓她們迅速套馬。女神們從豪華的秣槽旁牽過噴吐火焰的駿馬,秣槽裏堆著長生常長的神馬飼料。大家一陣忙碌,將漂亮的轡具給馬套上,父親卻在一旁用聖膏塗抹兒子的麵頰,否則,他無法忍受熊熊燃燒的火焰。他把光芒萬丈的太陽帽戴到兒子的頭上,止不住歎息一聲,警告說:“孩子,千萬要愛惜耀眼的光刺,緊緊地抓住韁繩。駿馬識途,它們是自由奔馳的,很難控製並且駕駛它們。你不能過分地彎下腰去,否則,地麵會烈焰騰騰,甚至會火光衝天。可是你也不能站得太高,當心別把天空燒焦了。上去吧,黎明前的黑暗已經過去,抓住韁繩吧!或者——現在還有一丁點兒時間,你可以重新考慮一下,把金車交給我,讓我去給世界送光明,而你留在這裏靜坐觀看!”
年輕人好像沒有聽到父親的話,嗖地一聲跳上金車,滿懷喜悅地抓住韁繩,朝著憂心忡忡的父親點點頭,表示由衷的感謝。
四匹雙翼的駿馬嘶鳴著,火花充滿了空間。馬蹄踩動,法厄同讓馬兒拉著車杆,即將啟程了。外祖母忒堤斯走上前來,她不知道外孫法厄同的命運,親自給他打開兩扇大門。世界驀地展現在年輕人的眼前,無邊無際。駿馬沿著軌道飛速往前,撕開了遮掩額前的晨霧。
駿馬們似乎感到今天馱在背上的是另外一個人,覺得套在頸間的軛具比平日裏輕鬆了許多。如同一艘載重過輕的大船會在海上前後晃動一樣,太陽金車也在空中不斷地跳躍,左右搖擺,好像是一輛空車。後來,套車的駿馬終於明白了這一次的特殊情況。它們離開了平常的軌道,任意地奔跑起來。
法厄同上下顛簸,失去了主張,不知道如何抓緊韁繩,也找不到原來的道路,更沒有辦法馴服這批撒野的奔馬。
當這位不幸的年輕人偶爾朝下張望,當他看到下麵諸多的國家和大片土地時,他緊張得麵如土色,膝蓋也開始抖索起來。他回過頭去,看到自己已經走了很長一段路程,可是麵前的路更長。他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隻好慌張而又直瞪瞪地看著遠方,雙手抓住韁繩,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什麼地方,也不能控製狠命奔馳著的馬匹。當他從天頂向下觀望,看見陸地那麼遙遠地展開在下麵。他的麵頰慘白,他的兩膝因恐懼而顫抖。他向後看,已經走了這麼遠;望望前麵,又更覺遼闊。他心中算計著前方和後方的廣闊距離,呆呆地看著天空,不知如何是好。他的無助的雙手既不敢放鬆也不敢拉緊韁繩。他想要叫喚馬匹,但又不知道它們的名字。他看見許多星座散布在天上,它們的奇異的形狀如同許多魔鬼,他的心情因恐怖而麻木。他在絕望中發冷,失落了手中的韁繩,即刻,馬匹們脫離軌道,肆意跳到空中陌生的地方。有時它們飛跑向上,有時它們奔突而下,有時它們向固定的星星衝過去,有時又向著地麵傾斜。它們掠過雲層,雲層就著火並開始冒煙,車子更低更低地向下飛奔,直到車輪觸到地上的高山,大地因灼熱而震動開裂,生物都被燒幹。突然,一切都開始顫動,草叢枯槁,樹葉枯萎而起火,大火也蔓延到平原並燒毀穀物。整個的城市冒著黑煙,整個整個國家和所有的人民都燒成灰燼,山和樹林都被燒毀。據說就在此時埃塞俄比亞人的皮膚變成了黑色,河川都幹涸或者倒流。大海凝縮,本來有水的地方現在全成了沙地。
全世界都著火,法厄同開始感到無法忍受的炎熱和焦灼。他的每一呼吸就好像從滾熱的火爐裏流出,而車子也燒灼著他的足心。他為燃燒著的大地所投擲出來的火燼和濃煙所苦,黑煙圍繞著他,馬匹顛簸著他,最後他的頭發也著了火,他從車上跌落,並在空中激旋而下,猶如在晴空劃過的流星一樣。遠離開他的家園,廣闊的厄裏達諾斯河接受了他,並埋葬了他的震顫著的肢體。
他的父親太陽神,眼看著這悲慘的景象,褪去頭上的神光,陷於憂愁。據說這一天全世界都沒有陽光,隻有大火照亮了廣闊的田野。
歐羅巴
腓尼基王國的首府泰爾和西頓是一塊富庶的地方。國王阿革諾耳有一個女兒,名叫歐羅巴。女兒一直住在父親的王宮大院裏,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一天,歐羅巴在午夜時分做了一個奇異的夢,她夢見世界的兩大部分都化做女人的模樣,雙方激烈地爭奪,希望霸占她。其中一位婦女非常陌生,而另一位……她就是亞細亞——長得完全跟當地人一樣。亞細亞溫柔而又嫵媚,而陌生女人卻像搶劫一樣強行抓住歐羅巴的胳膊,拉著她往前,不容歐羅巴作絲毫的抵抗。“跟我走吧,親愛的,”陌生女人對她說,“我背你去見宙斯!這是你命中注定的大事!”
歐羅巴醒來以後,心慌亂地跳個不停。她從床上爬起來,剛才的夢還清清楚楚地浮現在眼前,猶如剛發生過一般。她久久地坐在床上,直挺挺地,一動也不動。“天上哪一位神,”她尋思著,“給我送來這樣一副景象?夢中見到的那位陌生女人是誰呢?我是多麼渴望能夠見到她啊!她待我是多麼地友好,即使動手搶奪時,還始終向我微笑著!但願諸神讓我重新返回到夢境中去!”
清晨,明亮的陽光拂去了姑娘夜間美夢的記憶。一會兒,許多姑娘又都聚攏過來,一同遊戲玩耍。毫無疑問,她們都是顯赫家庭的名門閨秀。大家推歐羅巴當頭,並邀請她一起前往海邊的草地上散步休憩,這是姑娘們常常聚會的地方。瀕臨大海,鮮花鋪地,多麼美妙的去處!姑娘們穿紅著綠,衣服上繡著美麗的花卉。
所有的女郎都持著花籃。歐羅巴自己也持著一隻金花籃,上麵雕刻著神祇生活的燦爛的景致。那是赫淮斯托斯的作品。很久以前,波塞冬——大地之撼震者,當他向利彼亞求愛的時候,將它獻給了她。它一代一代地流傳下來,直到阿革諾耳接受它作為一種家傳的寶物。可愛的歐羅巴搖擺著這更像新娘的飾品而不是日常用品的花籃跑在她的遊伴的前頭,來到這金碧輝煌的海邊的草地上。女郎們發出快樂的言語和歡笑,每個人都在采摘她們心愛的花朵。一人采摘燦爛的水仙花,另一人折取芳香的風信子,第三個又選中了美麗的紫羅蘭。有些人喜歡百裏香,有的人又喜歡黃色番紅花。她們在草地上這裏那裏地跑著,但歐羅巴很快就找到她所要尋覓的花朵。她站在她的朋友們中間,比她們高,就如同從水沫所生的愛之女神之在美惠三女神中間一樣。她雙手高高地舉著一大枝火焰一樣的紅玫瑰。
當她們采集了她們所要的一切,她們便蹲下來在柔軟的草地上開始編製花環,想拿這作為掛在綠樹枝上獻給這地方的女神們的謝恩禮物。但她們從這美妙的工作中得到的歡樂是注定要中斷的,因為突然間昨夜的夢所兆示的命運闖進了歐羅巴的無憂無慮的處女的心裏。
宙斯,這克洛諾斯之子,為愛神阿佛洛狄忒的金箭所射中。在諸神中隻有她可以征服這不可征服的萬神之父。因此,宙斯為年輕的歐羅巴的美所動心。但由於畏懼赫拉的憤怒,並且若以他自己的形象出現,很難誘動這純潔的女郎,他想出一殺詭計,變形為一匹牡牛。但這不是平凡的牡牛啊!也不是那行走在常見的田野、背負著軛、拖著重載的車的牡牛!他高貴而華麗,有著粗頸和寬肩。他的兩角細長而美麗,就如人工雕鑿的一樣,並比無瑕的珠寶還要透明。他的身體是金黃色的,但在前額當中則閃燦著一個新月形的銀色標記。燃燒著情欲的亮藍色的眼睛在眼窩裏不住地轉動。在自己變形以前,宙斯曾把赫耳墨斯召到奧林匹斯聖山,指示他給他做一件事。“快些,我的孩子,我的命令的忠實的執行者,”他說,“你看見我們下麵的陸地了麼?向左邊看,那是腓尼基。去到那裏,把在山坡上吃草的阿革諾耳國王的牧群趕到海邊去。”
赫耳墨斯即刻聽從了他父親的話,飛到西頓的牧場,把阿革諾耳國王的牛群趕到國王的女兒和太爾的女郎們快樂地玩著花環的草地上。牛群散開來,在距離女郎們很遠的地方齧著青草。隻有神祇化身的美麗的牡牛來到歐羅巴和她的女伴們坐著的蔥綠的小山上。他十分高貴地移動著。他的前額並無威脅,發光的眼光也並不可怕。他好像是很和善的,歐羅巴和她的女伴們誇讚這動物的高貴的身體和他的和平的態度。她們要在近處更仔細地看他,輕撫著他的光耀的背部。這牡牛好像知道她們的意思,愈走愈近,最後終於來到歐羅巴的麵前。最初她吃了一驚,並瑟縮著後退,但這牛並不移動。他表現得十分馴善,所以她鼓著勇氣走來,將散放著香氣的玫瑰花放在他的滿是泡沫的嘴唇邊。他親愛地舐著獻給他的花朵,舐著那隻給他拭去嘴上的泡沫並開始溫柔愛撫地拍著他的美麗的手。漸漸地這生物使女郎更加著迷了。她甚至冒險去吻他的前額。公牛發出一聲歡樂的哞叫。哞叫聲不像平常公牛的咆哮,聽起來倒像是呂狄亞人的牧笛聲,在山穀間飄蕩回轉。
公牛溫順地躺倒在姑娘的腳旁,無限渴望地瞅著她,用頭搖擺著,向她示意自己寬闊的牛背。
歐羅巴看著高興,便對夥伴們喊道:“你們快過來,我們可以坐在美麗的牛背上。這裏地方很大,我敢打賭,一下子可以坐四個人。這頭公牛又溫順又友好,一點也不像別的蠻牛。我想它大概有靈性,像人一樣,隻不過沒有說話的本領!”說完,她從夥伴們手上接過花環,掛在牛角間,然後大膽地騎上牛背。其他的夥伴們仍然猶豫不決。
公牛一骨碌站起身,邁開輕鬆的步伐,歐羅巴的女伴們怎麼也趕不上。當它走出草地,麵對一片光禿禿的沙灘時,公牛反而加快了速度,活像一匹飛奔的駿馬。歐羅巴還沒有來得及想發生了什麼事,公牛已經猛地一步跳進了大海,高興地駝著獵物遊開了。姑娘用右手緊緊地抓著牛角,左手抱著牛背。風兒勁吹,鼓動著她的衣襟,好像張開的船帆。她非常害怕,回過頭去看著自己已經留在遠方的故鄉。歐羅巴大聲呼喊女伴們,可是風又把她的聲音送了回來。海水在漂浮的公牛旁緩緩地流著,姑娘生怕弄濕了衣衫,她努力地把雙腳提起來。公牛卻像一艘海船一樣,平穩地向大海縱深遊去。一會兒,背後的海岸消失了,太陽沉入了水麵下。夜色朦朧之中,驚恐不安的歐羅巴看到周圍水天一色,除了波浪就是星星,她十分孤寂。
公牛馱著姑娘一直往前。它們在遊動中迎來了黎明,在水中又遊了整整一天。周圍永遠是無邊無際的海水,可是公牛卻能十分機智地分開波浪,它背上的獵物身上竟然沒有沾上一點水珠。傍晚時分,它們終於來到了居於另外一邊的海岸,公牛爬上陸地,來到一棵大樹旁,姑娘從背上輕輕走下來,公牛自己卻突然消失不見了。姑娘正在驚異,卻看到麵前站著一位穿戴齊整如神一般的男子。男子向她解釋說,他是克裏特島的主人,如果姑娘願意嫁給他,他可以保護姑娘。歐羅巴絕望之餘便朝他伸出一隻手,表示答應他的要求。宙斯實現了自己的願望,然後……,他又像來時一樣地消失了。
一輪紅日冉冉升起,歐羅巴從昏迷中慢慢地醒了過來。她驚慌失措地環顧四周,呼喊著父親的名字。這時候,她想起了所發生的一切,於是十分哀傷地怨訴著:“我是個卑劣的女兒,怎麼可以呼喊父親的名字?敗壞的道德必須讓我忘掉一切!”她仔細地審視周圍,心裏反複地問著:“我從何而來,往何而去?——可是,難道我真的醒著,這件醜事難道是真的嗎?不,我肯定是無辜的,也許隻是一場夢幻歪曲了我的精神。”
姑娘展開手掌,揉了揉雙眼,似乎想把這場醜惡的夢從眼前拭掉。可是那些情景猶在,不知名的山巒樹木包圍著她。大海的波濤洶湧澎湃,奮力地撞擊著懸崖峭壁,發出震天動地的轟隆聲。
絕望之中,姑娘憤恨不已,高聲地呼喊起來:“天哪,該死的公牛要是再度出現在我的麵前,我一定把它的妖角全部擰碎,可是這隻能是一種願望而已!家鄉遠在天邊,我除了死還有什麼出路呢?天上的神,給我送上一頭雄獅或者猛虎吧!”然而一頭凶猛的野獸也沒有,眼前隻是一片陌生。太陽從蔚藍的天空裏露出了容光煥發的笑臉。
如同被複仇女神所驅使,歐羅巴突然跳了起來。她大聲呼號,“如果你不想結束這種不名譽的生活,難道你不會感到父親會詛咒你嗎?”
這樣,她以死的思想苦惱著自己而又沒有死的勇氣。突然,她聽到一種似乎嘲弄的低語,她怕有人竊聽,吃驚地向後望著。那裏閃射著非凡的光輝,站立著阿佛洛狄忒和在她旁邊帶著小弓箭的厄洛斯——她的兒子。女神的嘴角上露著微笑。“平息你的憤怒,不要再反抗了,”她說:“你所憎惡的牡牛會走來並伸著他的兩角讓你折斷的。在你父親的宮殿裏送給你這夢的便是我。請息怒吧,歐羅巴喲!你被一個神祇帶走。你命裏注定要做不可征服的宙斯的人間的妻。你的名字是不朽的,因為從此以後,收容你的這塊大陸將被稱為歐羅巴。”
歐羅巴恍然大悟,默認了自己的命運,後來她跟宙斯生了三個強大而聰慧的兒子。他們是彌諾斯、拉達曼提斯和薩耳珀冬。彌諾斯和拉達曼提斯後來成為冥界判官。薩耳珀冬是一位大英雄,死前在小亞細亞當呂喀亞王國的國王,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者。
卡德摩斯
卡德摩斯是腓尼基國王阿革諾耳的兒子,是歐羅巴姑娘的兄長。宙斯劫持了歐羅巴以後,國王阿革諾耳十分痛苦。他急忙派出卡德摩斯和其他三個兒子福尼克斯、基立克斯和菲紐斯外出尋找,而且命令他們,找不到妹妹不準回來。
卡德摩斯出門以後東尋西找,始終打聽不到妹妹歐羅巴的消息。當他幾乎不抱希望的時候,他去找太陽神阿波羅,請求神指點,他到底應該落腳何地才好,因為他實在沒有勇氣回到父親那裏去。阿波羅迅即給他指示:“你將在一塊孤寂的牧場上遇到一頭牛。那頭牛還沒有套上軛具,它會帶著你一直往前。等到牛躺在草地上休息的時候,你可以在那裏造一座城市,而且將城市命名為底比斯。”
卡德摩斯剛要離開卡斯泰利阿水澤,突然,他看到前麵綠色的草地上有一頭母牛在神色疑重地啃草。他朝著太陽神福玻斯做了一個致謝的祈禱動作,然後邁開輕鬆的步伐,順著母牛的方向走了過去。母牛領著他蹚過了凱菲索斯淺流,站在岸邊不走了。母牛抬起頭,大聲地哞叫著。它又回過頭來,看著跟在後麵的一批男子,然後滿意地躺了下去,臥伏在高高的草地裏。
卡德摩斯感激地跪在地上,親吻著這塊陌生的土地。後來,他想給宙斯呈獻一份祭品,於是派出仆人,命他們到活水水源處取水,以供神飲。附近有一片古老的森林,是樵夫及他們的斧子從來沒有光顧過的地方。森林裏的山石間湧出了一股清泉,蜿蜒流轉,穿過了層層灌木。泉水晶瑩甜蜜,十分可愛。
在這片森林裏隱藏著一條巨龍。它火紅色的頭冠閃閃發光,眼中噴射著熊熊的火焰,身體在不斷地變粗膨脹,口中伸出三條長舌,猶如三叉戟,吱吱有聲,龍口內長著三排尖尖的牙齒。腓尼基的仆人走進山林,正把水罐沉入水中準備打水時,藍色的巨龍突然從洞中伸出腦袋,嘴裏發出一陣可怕的響聲。腓尼基仆人的水罐從手中滑落,血液凍結在脈管中。毒龍把它的長滿鱗甲的身軀盤成一堆,高昂著頭,猙獰下視。最後突然衝向腓尼基人,或用毒牙咬,或用綣纏勒,或用口中流出的毒涎或惡臭將他們毒斃。
卡德摩斯想不出什麼事絆住了他的仆人。他來尋找他們。他的緊身服是他從獅身上剝下的一張獅皮,他的武器是一支矛和一支標槍,而比這更好更堅強的則是他的勇敢的心。一進到樹林裏,他看見一大堆屍體——他的死去的仆人們,也看見得勝地盤踞在屍體上麵的仇敵。它的肚子膨脹著,正舐食著它的犧牲者的鮮血。
“唉,我的可憐的朋友們喲,”卡德摩斯叫著,“或者我替你們複仇,或者我和你們死在一起!”說著就拾起一塊大圓石向毒龍投去。這樣巨大的石塊是會使岩壁都震顫的,但毒龍卻一動也不動。它黝黑的厚皮和堅硬的鱗甲保護著它如同身穿鐵甲一樣。現在卡德摩斯投擲他的標槍,這次比較好,槍尖一直深入到怪物的髒腑。它為創痛所激怒,回過頭來咬碎標槍,但槍頭卻牢固地刺在身上。它又挨了一劍,這使它更加暴怒,它張著巨口,毒顎裏噴吐著白沫。毒龍如一支箭一樣地衝來,但胸部卻碰在樹幹上。卡德摩斯躲過它的進攻,束緊身上的獅皮,用槍頭刺到毒龍的口裏,讓它的毒牙在槍頭上消耗掉能量。這怪物口吐鮮血,染紅了它周圍的草地。但傷勢不重,還能躲避攻擊。最後卡德摩斯一劍刺去,貫穿毒龍的脖頸,並刺入橡樹,因此毒龍被釘在樹身上。
卡德摩斯久久地打量著被鬥敗的惡龍。當他終於想離開的時候,隻見帕拉斯·雅典娜站在他的身旁,指點著他說,必須把龍的牙齒播種在鬆軟的土地下麵,從中自會長出未來的人民。卡德摩斯聽從女神的指教,在地上開了一條寬闊的畦,然後把龍的牙齒慢慢地撒入土內。突然,泥土下麵開始活動。卡德摩斯首先看到一杆長矛的槍尖,然後又看到土中冒出了一頂武士的頭盔。整片樹林在晃動。不久,泥土下麵又露出了肩膀、胸脯和一條全副武裝的胳膊。最後,一位雄赳赳的士兵從土中誕生了。當然,還不止一個。不一會兒,地下長出了一支武裝的隊伍,清一色的全是男人。
卡德摩斯吃了一驚,以為又麵臨著一場惡戰,連忙擺開了架勢。可是部隊中有一位男子卻對他喊道:“別拿武器,千萬別參加內訌的戰爭!”說完,他對準剛從畦中生長出來的一位兄弟狠狠地揮了一拳,而他自己同時也被別人用梭鏢打倒在地。一時間,男人們混戰一團,廝殺得難解難分。大地母親吞飲著她第一批兒子的鮮血。惡戰以後隻剩下五位男子,其中一人——後來取名為厄喀翁——首先響應雅典娜的倡議,放下武器,願意和解,其他人一致同意。
腓尼基王子卡德摩斯在五位士兵的大力幫助下建造了一座新的城市。根據太陽神福玻斯的旨意,卡德摩斯把這座城市叫做底比斯。
眾神為了嘉獎卡德摩斯,便把美麗的姑娘哈墨尼亞嫁給他為妻。婚禮那天大家都趕來參加,贈送了不少的禮物。愛與美的女神阿佛洛狄忒是哈墨尼亞的母親,她送上一根貴重無比的項鏈和無限優美的絲織麵紗。
卡德摩斯和哈墨尼亞所生女兒名叫塞墨勒。宙斯對塞墨勒十分垂青。由於受到赫拉的誘惑,塞墨勒曾經要求天神宙斯顯示一下真正的神的麵貌。宙斯因為答應滿足姑娘的要求,不敢失約,就顯示了雷聲隆隆、電光閃閃,他逐漸走近姑娘。塞墨勒忍受不住,臨死前給宙斯生下了一個孩子,那就是狄俄尼索斯,又叫巴克科斯。宙斯把孩子交給塞墨勒的妹妹伊諾教育撫養。後來,伊諾帶著另一個兒子墨裏凱耳特斯躲避丈夫阿塔瑪斯殺害時,不幸失足落海。母子倆人都被波塞冬救起,當了救助別人的海神。從此以後,伊諾稱做洛宇科忒阿,她的兒子名叫帕勒蒙。
後來,卡德摩斯和哈墨尼亞年老。他們為子女們的不幸而萬分悲傷,於是雙雙前往伊裏利亞,最後變作兩條大蛇,死後被接納進仙境福地。
彭透斯
酒神巴卡斯又名狄俄尼索斯,是宙斯和塞墨勒在底比斯所生的兒子。所以,他就是卡德摩斯的外孫,他被封為果實神,又是種植葡萄的首創神。
狄俄尼索斯是在印度長大的。不久,他離開了養育自己成長的眾女神,準備去周遊世界,向世人傳授種植葡萄的技術,同時還要求人們敬重他的神道。他對待朋友寬厚大方,可是對不相信他的神道的人卻常常施以殘酷的懲罰。不久,狄俄尼索斯聲名大振,不僅傳遍希臘全國,還聞名於故鄉底比斯。那時候,卡德摩斯已經把王位傳給彭透斯。彭透斯是從土中出生的厄喀翁和阿高厄的兒子。阿高厄是巴卡斯母親的妹妹。彭透斯藐視眾神,尤其憎恨作為親戚的狄俄尼索斯。
當酒神巴卡斯帶著一群歡樂的巴克坎忒斯狂熱的信徒到來,準備對底比斯的國王闡述神道時,國王卻十分頑固,堅持不聽年老的盲人占卜者提瑞西阿斯的警告和勸說。有人告訴他,底比斯城內湧現出了許多男人、婦女和姑娘。他們亦步亦趨,緊緊地跟著新來的神。這時,彭透斯憤怒地破口大罵:“是什麼神經病迷惑了你們,竟然成群結隊地跟在他後麵?盡是些懦弱的傻瓜和瘋癲的女人。你們難道忘掉出身於怎樣的英雄民族嗎?你們難道甘願讓一個嬌生慣養的男孩征服底比斯嗎?他是一位虛榮的懦夫,頭發間套著一個葡萄葉編織起來的花環。他身上穿著的不是鐵甲,而是青銅和黃金。他不能騎馬,是個逃避每一場戰鬥的懦夫。如果你們能清醒過來,那麼將會看到,他實際上跟我們一樣是個凡人。我是他的堂兄弟,宙斯並不是他的父親。他的顯赫的神的儀式全是虛偽的一套!”罵完,他又轉過臉來,命令仆人們把這一新運動的首領給抓起來,套上腳鐐手銬。
國王的親戚朋友們大吃一驚。他們為這罪孽的言論誠惶誠恐,十分害怕。老國王卡德摩斯年事已高,他搖搖頭,不讚成外孫的行為,可是這一切卻越發激怒了彭透斯。
這時候,派出去執行任務的仆人都頭破血流地逃了回來。
“我們什麼地方都找不到他,”他們回答,“但我們帶來一個他的信徒。他好像跟從他還沒有多久。”
彭透斯用憤怒的眼光觀察他的俘虜,喝道:“你這該死的東西!你必須立刻被處死,作為其餘人的警告。你叫什麼名字?你的父母是誰?你是從哪裏來的?你們為什麼要扮演這種愚蠢的新奇的角色?”
犯人回答,他的聲音平靜而坦然。“我的名字叫阿科忒斯,邁俄尼亞是我的家鄉。我的父母都是普通人。我的父親沒有留給我田地,也沒有牧群。所有他教我的乃是怎樣持竿釣魚,因為這技術是他唯一的生存技能。不久我也學會了怎樣駛船,並認識了星星和星座,知道風向,並知道哪裏是最好的口岸。我成為一個航海人了。一次,我們正向著得羅斯航行,到達一處不知名的海岸,並在那裏下錨。我從船上跳下,走上潤濕的沙灘,並離開同伴,獨自一人在岸上過夜。第二天大清早起來,我爬上一座小山要看看風向。同時,我的同伴們也離開了船舶,在我回去的時候,我遇到他們拖著一個從空闊的海岸上捉到的青年。這孩子如同女郎一樣美麗。他酒醉昏沉並且蹣跚地走著,當我逼近觀察他,我覺得他的臉和他的動作,讓人覺得他不是凡人。‘我不知道什麼神隱藏在這個青年的心裏,’我向水手們說,‘但我可以確定他是天神。’於是我轉向這個青年:‘無論你是誰,我請求你對我們不要懷有惡意並保佑我們工作順利。饒恕那些將你帶走的人吧!’”
“‘這是多麼愚蠢呀!’人們中的一個叫起來。‘別向他作祈禱!’於是別的人都笑起來。因為利欲熏心,他們捉住這個青年不放,並將他拖上船去。我怎樣反對也無效。眾人中有一個最年輕且最頑強的,他是在堤瑞尼亞城犯殺人案逃亡出來,他抓住我的咽喉,把我嗖地一聲扔進水裏。我如果不是偶然抓住一根船上的繩索,幾乎淹死在水裏。”
“這時候,大家七手八腳地把男孩拖上大船。他躺在那裏猶如酣睡一般。後來,他被大家吵醒,於是來到船員中間,大聲問道:‘你們為什麼大聲喧嘩?我怎麼會來到這裏?你們要把我送到哪兒去?’”
“‘你不用害怕,’有一位陰險的船員回答他說,‘你給我們指點一個自己願意去的港口,我們將隨你的心願,把你一直送到那裏。’”
“‘好吧,’男孩說,‘請你們把船開往那克索斯島,那裏是我的故鄉!’”
“這批騙人的家夥假心假意地答應他,並且吩咐我立即張帆,準備啟程。那克索斯島位於我們的右上手方向。可是當我在升帆時,他們卻嘟噥著示意我:‘你這個笨蛋,你在幹什麼?你難道瘋了嗎?向左!’”
“我不明白,‘那請你們換一個人來執行命令!’說完我就退了下來。”
“‘好像真的離不開你似的!’有一位二愣子大聲地說著,走上前來,升起船帆。”
“就這樣,那克索斯在右邊,船卻向著相反的方向奮力行駛。男孩似乎這時才發現騙局。他抑製住一絲冷笑,在後甲板上眺望著大海。他佯裝絕望的樣子,哀求著:‘嗬,水手們,你們答應把我送到那克索斯,現在行駛的方向錯了!你們這些男子漢騙一個孩子,是沒有道理的。’”
“水手們隻是嘲笑著看看他和我,手上不停地劃槳,沒有改變方向。”
“突然,船停在海上,一動也不動了,好像擱淺了似的,不管水手們如何用槳劃水,都無法前進半步。一會兒,葡萄藤纏住了船槳,還不斷地往上延伸,已經靠近船帆了。”
“巴卡斯——原來男孩就是他——神采奕奕地站在那裏,他的前額束著葉子做成的發帶,手中執著纏繞葡萄藤花環的神杖。在他的周圍,在一種神奇的異象中,虎、豹和山貓都爬在甲板上,一種芳香的酒在船上如同水一樣地流過。水手們都驚慌而恐怖地回避著他。有一個人剛要叫,人們發現他的嘴已變成魚的嘴。別的人看了這樣子還來不及驚恐地叫出聲音,他們也發生同樣的情形。他們的身體縮小,皮膚堅硬並變成淡藍色的魚鱗。他們的脊骨彎曲,兩臂縮成魚鰭,兩足變成魚尾。所有的人都變成了魚,並跳到海中,隨著浪濤上下地遊動著。在二十人中我是唯一剩下的人。我四肢戰栗著,想到下一秒鍾我也要失去我的人形。但因為我沒有傷害過他,所以狄俄尼索斯和藹地對我說話。‘別害怕,’他說:‘將我送到那克索斯去。’當我們到達那克索斯島,他傳授我在他的聖壇前供奉的司儀。”
“我們已不耐煩再聽下去了,”彭透斯國王叫著,“抓住他!”他命令他的隨從們,“使他受千種苦刑,並將他拘押在地牢裏!”他的隨從們遵命,給這個水手戴上枷鎖並將他囚禁在地牢裏。但一隻不可見的手卻將他放走了。
這事件表示他對於狄俄尼索斯的信徒開始迫害。彭透斯的母親阿高厄和他的妹妹們都參加了這異教神祇的活動。他派人去捕捉她們,並將所有的巴卡斯的信徒都禁錮在城中的監獄裏。在沒有人幫助的情形下,他們也仍然都逃脫了。監獄的門大開,他們衝出來跑到樹林中去。他們都懷著巴卡斯信徒的狂熱。國王的隨從帶著一隊武裝戰士奉命去捕捉,酒神的仆人又十分惶惑地轉來。
彭透斯更加怒不可遏,組織了全副武裝的士兵、馬隊和輕騎。沒想到巴卡斯卻親自來到國王麵前,答應將女信徒一起帶來,可是國王卻必須穿上女人的衣衫,因為他是男人,又不是其中的局內人物,當心女人們把他撕成碎片。國王彭透斯非常不樂意而又滿腹狐疑地接受了這個建議,跟在神的背後。不料當他走出城外的時候卻突然精神錯亂了。這是萬能的神送給他的教訓。他好像覺得眼前有兩個太陽,一個雙倍大的底比斯城,每一座城門都有原來的兩倍高,而巴卡斯在他的眼中卻像一頭公牛。公牛邁著大步走在前麵,頭上豎著一對巨大的牛角。他自己則違心地充滿著對巴卡斯的激情。他希望並真的得到了一根酒神杖,於是一路往前,迅猛異常。
他們來到一座深山大穀,周圍布滿了鬆樹。醉心於巴卡斯的婦女們唱著歌頌神頌歌,用新鮮的常青藤包裹著手上的酒神杖。可惜彭透斯已經雙目失明。也許是巴卡斯故意如此地引導他,總之他沒有看到婦女們興奮無比的集會。
酒神把一隻手伸向天空,抓住鬆樹的樹冠,將它彎曲下來,就像撥弄一根柳樹的樹枝一樣,然後把瘋狂的彭透斯置放在上麵,讓鬆樹慢慢地回到先前的位置。
猶如經過一場奇跡,國王穩穩地坐在高高的樹冠上。山穀裏隱藏著無數女子,她們都是巴卡斯的信徒。大家看到了國王,可惜國王看不見她們。
這時隻聽見酒神狄俄尼索斯對著山穀大聲地呼喊了一聲:“婦女們,他就是嘲笑我們神聖節日的人,懲罰他吧!”
森林裏沒有一片樹葉飄動,沒有一聲野蠻的叫喊。巴卡斯的信徒們站起身來,因為她們聽到了呼喚的聲音。等到她們認出了自己的主人時,大家頓時激烈地奔跑起來。瘋狂的野蠻來自神的差遣,驅使著她們穿過淙淙流動的山溪。她們終於走近了,看到坐在樹頂上的冤家對頭。頓時,大家像亂了窩的馬蜂,石塊、折斷的鬆樹枝和酒神杖一齊飛向不幸的國王。可是這些東西都達不到他所在的鬆針茂密的高處。她們又用橡樹的硬木棒掘著鬆樹周圍的泥土,直到樹根露出。彭透斯悲哀地叫著,和樹身一起倒下。酒神在他的母親阿高厄的眼皮上畫了符咒,所以她認不清她的兒子,如今由她來示意刑罰開始。這時恐怖使彭透斯恢複知覺。“啊,不是你麼,我的母親!請不要由你來懲罰你的親生的兒子呀!”他叫喚著,並伸出兩臂抱著她的脖子,“你不認識你自己的兒子,你在厄喀翁的屋子裏生下來的彭透斯麼?”但巴卡斯的狂熱的女信士,卻口吐白沫並睜大眼睛望著他。她所看見的並不是她的兒子,而是一隻凶悍的獅子。她抓著他的右肩,撕掉他的右臂。他的姊妹們扭斷他的左臂。同時全體暴怒的婦人也湧上來,每人都撕去他的身體的一部分,這下他完全肢解了。阿高厄滿是血汙的兩手捧著他的頭,並將它安置在她的神杖上,仍然相信著那是一個獅子的頭,並勝利地持著它通過喀泰戎的森林。
珀耳修斯
珀耳修斯是宙斯的兒子。他出生後,他的外祖父阿克裏西俄斯即亞各斯國王,將珀耳修斯和他的母親達那厄鎖在一隻箱子裏,投入大海。因為一則神諭說:國王的外孫將會奪去他的王位和生命。宙斯保佑著在萬頃碧波中漂流著的母子平安。她們順流一直漂到賽裏福斯島並靠近了海岸。這裏有兩位兄弟,狄克堤斯和波呂得克忒斯。他們治理著島嶼,是賽裏福斯島上的兩位國王。狄克堤斯正在海邊捕魚,看到水裏漂來一隻木箱,就連忙把它拉上岸。回到家中,兄弟倆人對遭遺棄的落難人十分同情,便收留了他們。波呂得克忒斯娶達那厄為妻,並悉心地教育珀耳修斯,把他扶養成人。
珀耳修斯長大以後,繼父波呂得克忒斯勸說他外出去經曆生活的險遇,從而希望他能夠建功立業,做一番大事業。勇敢的小夥子雄心勃勃,準備砍下墨杜薩那顆醜惡的腦袋,把它送往賽裏福斯,交給國王。
珀耳修斯整理完行裝就上路了,在諸神的引導下他來到遙遠的地方。那是生有一群可怕妖怪的父親福耳庫斯居住的地方。珀耳修斯一開始就遇到了福耳庫斯的三個女兒格賴埃。她們生下來就是滿頭白發。三個人都隻有一隻眼睛,嘴裏隻有一顆牙齒,互相之間輪流著商借使用。
珀耳修斯把她們的牙齒和眼睛全部拿掉,三個女子哀求不已,請求歸還她們這些不可缺少的東西。他提出一個條件,請她們指明尋找仙女的道路。仙女都是奇異的造物,擁有飛鞋、神袋和狗皮頭盔。有了這些東西,人們就可以隨心所欲地自由飛翔,看到願意看到的人,而別人卻看不見他。福耳庫斯的女兒們給珀耳修斯指路,同時討回了自己的眼睛和牙齒。
到了仙女那裏,珀耳修斯得到了三件寶貝。他背上神袋,在腳上係上飛鞋,戴上狗皮頭盔。此外,他又從赫耳墨斯那裏得到一把鐵鐮刀。他用這些神物把自己武裝一新,跳起身,向大海飛了過去。那裏住著福耳庫斯的另外三個女兒,即戈耳工。
三個女兒中,隻有名叫墨杜薩的第三個女兒是肉身,所以珀耳修斯奉命來割取她的頭顱。他發現戈耳工們都在熟睡。她們都沒有皮膚,卻有著龍的鱗甲,沒有頭發,頭上盤纏著許多毒蛇。她們的牙如同野豬的獠牙,她們的手全是金屬的,並有著可以禦風而行的金翅膀。珀耳修斯知道任何人看見她們便會立刻變為石頭,所以他背向這熟睡的人們站著,隻從發光的盾牌裏看出她們三個頭的形象,並認出墨杜薩來。雅典娜指點他下手,所以他平安無事地割下了這個怪物的頭。
這件事剛剛做完,一隻飛馬珀伽索斯立即從她的身體裏躍出。隨著又躍出巨人克律薩俄耳,兩者都是波塞冬的兒子。珀耳修斯將墨杜薩的頭裝在皮囊裏,仍如來時一樣,往回飛奔。但如今墨杜薩的兩個姐姐醒了,從床上起來。她們看見被殺死的妹妹的屍體,即刻飛到空中追逐凶犯。但女仙的狗皮頭盔使珀耳修斯不會被人看見,所以她們看不見他。他在空中飛行時,大風吹蕩著他,使得他像浮雲一樣左右搖擺,也搖擺著他的皮囊,所以墨杜薩的頭顱滲出的血液,滴落在利比亞沙漠的荒野上,遂變成各種各樣的毒蛇。從此以後,利比亞地方多蝮蛇和毒蟲之害。珀耳修斯仍然向西飛行,直達到阿特拉斯國王的國土才停下來休息。
國王有一個結著金果的小樹林,他派了一條巨龍在上空看守著。珀耳修斯要求在這裏住一夜,但沒有得到允許。因為國王害怕他的寶物被偷。這使珀耳修斯十分惱火,於是他從皮袋中掏出墨杜薩的首級,自己卻背過身子,把首級向國王遞了過去。國王身材高大,如同一位巨人。他看到墨杜薩的頭後立即變做一塊巨石,簡直像一座大山,胡須和頭發一直延伸到城外的樹林;肩膀、手臂和大腿統統成了山間脊梁;那顆腦袋變成山峰,直衝九霄雲外。
珀耳修斯重新係上飛鞋,戴上頭盔,鼓動著翅膀飛上高空。他一路飛行,來到埃塞俄比亞的海岸邊。那是國王刻甫斯治理的地方。珀耳修斯降落雲頭,看到聳立大海之中的山岩上捆綁著一位年輕的姑娘。海風吹亂了她的頭發,姑娘淚流不止。珀耳修斯為她的年輕美貌所打動,便跟她打起招呼:“你為什麼被捆綁在這裏?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裏?”
姑娘反背著雙手,沉默著,一聲不吭,羞愧難言。她真想用雙手掩住自己的臉麵,可是卻不能動彈,眼睛裏飽噙著辛酸的淚水。終於,她開口了。她為了不給陌生人造成錯覺,以為她真的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說:“我叫安德洛墨達,是埃塞俄比亞國王刻甫斯的女兒。我的母親曾吹噓,說我比海神涅柔斯的女兒們,即海洋女仙更漂亮,因此海洋女仙十分憤怒。她們共有姐妹五十人,她們請海神發大水,淹沒了整個國家。海神果然派了一條大鯊魚,讓它前去吃掉陸上的一切。一則神諭告訴我們,如果想使國家得到解救,必須把我——王後的女兒丟入海中喂魚。國內頓時人聲鼎沸,紛紛要求我的父親采取這一辦法。絕望之餘,國王果然下令將我鎖在這裏。”
姑娘的話還沒有講完,隻見滔天的海浪漫山遍野,滾滾而來。海水中冒出了一個妖怪。妖怪胸脯寬闊,蓋住了整個水麵。姑娘見到後發出一聲驚叫,而姑娘的父母親也緊隨而來。他們看到大禍臨頭時萬分絕望,母親的神情中明顯地流露出內疚的神色。他們緊緊地抱著捆綁著的女兒,卻無能為力,一點也沒辦法。
這時候隻聽見陌生人說:“你們要想痛哭流涕,將來還有時間,現在迫在眉睫的是救人。我叫珀耳修斯,是宙斯和達那厄的兒子。”
“神的翅膀使我能在空中飛行,墨杜薩已死在我的寶劍下。假使這個女郎是自由的,並可以在許多人中選擇她的配偶,我也並不是配不上她的。但像她現在這個樣子,我想要向她求婚,並願意搭救她。”這時,欣喜的父母不僅把女兒許給他,並以他們自己的王國作為她的妝奩。
當他們正在談論,這妖怪卻如扯滿風帆的船舶一樣遊了過來,距離懸崖隻有一投石的距離了。青年用腳一蹬,騰空而起。妖怪看見他在海上的影子,就飛速地向影子追去,意識到有一個敵人要騙取它的獵獲物。珀耳修斯從天空中俯衝下來,如同一隻鷲鷹落在這妖怪的背上,並以墨杜薩的寶劍刺入它的後背,直到隻剩刀柄在外。他抽出刀子來,這有鱗甲的妖怪就躍到空中,忽而潛入水底,並四向奔突,就好像被一群獵犬追逐著的野豬一樣。珀耳修斯一再向這怪物刺擊,直到黑血從它的喉管噴湧而出。但他的翅膀濡濕,不敢再緊靠他的水淋淋的羽毛。幸而他發現一根尖端還露在水麵的帆柱,他左手抓著它,支持住自己,右手持著寶劍,一次,兩次,三次,四次地刺殺著怪物的肚子。海浪將它的巨大屍體運走,不久它也就從海麵消失了。珀耳修斯跳到岸上,爬上懸崖,解開女郎的鎖鏈。她懷著感謝和愛歡迎他。他帶她到她正慶幸著的父母那裏,金殿的宮門也大大地開啟,來迎接這個新郎。
但結婚的盛宴未終,正在高潮的時候,宮廷中突然充滿擾攘。國王刻甫斯的弟弟菲紐斯,過去曾向他的侄女安德洛墨達求過婚,但在她遭到危難的時候卻舍棄了她。現在他帶著一支武裝隊伍,來重申這一要求。他揮舞著他的長矛闖入結婚的禮堂,並對珀耳修斯高聲叫罵,他很吃驚地聽著。“我來找搶去我的未婚妻的賊人複仇!任你的翅膀,你的父親宙斯,都不能使你逃脫!”他一麵說著,一麵瞄準矛頭。
刻甫斯站起來,叫喚著他的兄弟:“你發瘋了!”他說,“什麼東西驅使你幹這種壞事?並不是珀耳修斯搶去了你的未婚妻。當我們被迫同意讓她犧牲的時候,你舍棄了她。作為一個叔父或者一個情人,你袖手旁觀,看著她被綁走而不援救。你自己為什麼不從懸崖上去奪走她呢?現在你至少應當讓她歸於那個正當地贏得了她、並以保全我的女兒而安慰了我的晚年的人。”
菲紐斯不作回答,他的凶惡的眼光一會兒望著他的哥哥,一會兒望著他的情敵,好像在暗暗揣度著應該先從誰下手。但躊躇了一會兒之後,他在暴怒中用全力向珀耳修斯投出他的矛。隻是沒投準,矛頭紮進床榻的墊子裏。現在珀耳修斯已經跳了起來,向菲紐斯進來的那扇大門投出他的矛。假使不是他閃在祭壇後麵躲開了,那矛必然會刺穿他的胸脯。但它畢竟刺中了他的一個同伴的前額,所以全部隨從的武士都擁上來,短兵相接地和參加婚禮的賓客們搏鬥。他們格鬥了很久,但因闖入者與賓客之間眾寡懸殊,珀耳修斯終於發覺自己被菲紐斯及其武士圍困著。箭鏃在空中飛射如同暴風雨中的冰雹。珀耳修斯背靠著一根柱子,他利用這有利的據點招架敵人,阻止他們前進,並殺死很多的武士。但他們人數太多了,當他知道單憑勇氣已經沒有用,他不得不依靠最後的手段。
“是你們逼我這樣做的,”他喊道,“我想到老冤家那裏尋求幫助,是我的朋友,都請把臉轉過去!”說畢,他從神袋裏取出墨杜薩的頭,朝著對手伸了過去,對手正盲目地向這邊衝過來。“你應該去找另外一個人,”菲紐斯一邊衝鋒,一邊蔑視地叫喊道:“刻甫斯才會被你的鬼名堂嚇倒。”可是,當他伸手準備投擲梭鏢時,手卻僵硬得不能動彈了。後麵的人接踵而來,一個個難逃變成石頭的厄運。這時候,珀耳修斯幹脆把戈耳工的首級高高地舉起,讓大家都能夠看見。他用這種辦法把最後的不速之客全都變成了僵硬的石塊。
直到這時,菲紐斯才對這場無理取鬧的爭端感到後悔。他看著左右兩麵全是姿態不同的石像,呼喊著朋友們的名字,疑惑地推動著他們的軀體。他們全都成了花崗岩。他驚恐萬分,一改往日的驕橫,絕望地哀求著:“饒恕我的生命吧!王國和妻子都是你的!”說完他轉過身子。可是珀耳修斯還在為剛才陣亡的朋友而激怒,不想寬恕他。“你這個叛徒,”他憤怒地罵著,“我將在嶽父的房子裏給你永遠豎立一塊紀念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