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群敵對的山鬼。
帶著仇恨與對自身、對敵方的憤怒,雷狂衝了過去。
無數的血花飛濺。
‘一刀,再一刀。’
好似無眠無休的殺人機器,雪般的少年宛如惡鬼一般衝殺著。
不知過了多久,等少年回過神來,所有的敵人都已倒在了地上的血泊之中。
少年妖氣耗盡,再無戰鬥之力。
拖動著傳來撕心裂肺的痛楚的雙腳,與滿是傷痕的殘軀,少年衝入了臨近的煙霧之中。雖然視線變得極差,但這反而讓他冷靜了下來。
現在他的身體狀態極差,雖然很不甘心,但隻能找到己方尋求保護了。
然而天不如人願,穿過煙霧之後,少年的眼前出現了一群隊列整齊的虎妖。
“找到你了,雷狼一族的少爺啊!”
雷狂一頭雪白的發色加之罕見的人型狀態十分容易辨認。
所以,初次戰鬥不明白自身是多麼顯眼的雷狂才會宛如活靶子一般被敵人衝散。
雷狂用沾染了鮮血而有些模糊的視線直視前方——那是擁有著敦實的肌肉與需要仰望的身軀,以及如同岩石一般的肌膚的虎妖。
虎妖頭領盯著負傷的雷狂,其凶惡的麵容上浮現了戲謔而殘忍的笑容。仿佛是在說:“我發現了受傷的獵物”。
‘雖然不知道外麵的戰局怎麼樣了,但是能殺掉這隻年輕的雷狼,怎麼樣都賺了。’
對於虎妖一族來說,雷狼一族出現了兩隻百年便能化形的妖怪是十分恐怖的事實,這意味著等這兩隻雷狼長大以後,虎妖一族將毫無反抗之力。
所以它們聯合其他妖族發動了這場戰鬥,為的就是斬殺那兩隻雷狼。
可以說,雷狂導致戰線奔潰,左翼被包圍固然有他的錯,但更重要的原因還是敵方一開始的目標就是他。
如果雷狂在這裏被殺,即使敵方包圍左翼的軍隊全軍覆沒都是賺的。
虎妖頭領那嗜虐的眼眸正靜靜地晃動著。
以跟隨自己的族人全部犧牲為代價,少年越過了最初的死亡。但是,幸運不會多次降臨。既然如此,如果自己在此處死亡,與在戰爭剛開始時死亡,又有什麼區別呢。
是啊,唯一的區別就是那些枉死的族人白白犧牲了。
既然如此,
雷狂的眼中帶上了冰冷徹骨的決意。
‘絕對要活下去!’
“——受死吧!”
虎妖的利爪向雷狂抓了過來。
橫劍檔開,從左閃避第二隻虎妖的攻擊,反手用劍刺入因為視線被遮擋的第一隻虎妖。
本應如此的.....
然而腳上徹骨的疼痛讓雷狂的攻擊偏了一點。
鋒利的劍刃貫穿了虎妖的肩膀,對於肉體強悍的妖怪來說,無足輕重的損傷。
“撕拉!”
那是巨大的利爪貫穿少年腹部的聲音。
手中的劍勉強握住,但身體已經無法動彈地倒在了地上。
‘我的人生,就要在這裏結束嗎?’
在臨死的邊緣,雷狂腦中閃過的是族人的慘死,自己的悔恨
——就在此時。
“滋——!”
瞬間裂帛般的尖銳聲響炸裂於空,巨大的虎爪與鋒利的槍刃之間發生了火星四射的激烈碰撞。
勉強擋住一擊的頭領虎妖發出低沉的呻吟並逐步後退著。此時,在少年與虎妖之間,一道人影降臨了。
那人影擁有著一頭如少年一般的雪白頭發。其戰袍之上沐浴了數不盡的鮮血,刃如秋霜的長槍上搖曳著火焰的倒影。在淒絕的戰場上,唯有那把長槍的形象不可思議般鮮明,最終給雷狂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象。
但是這一感觸,也被一瞬之後的交鋒打斷了。
“喝!”
槍身描繪出一道弧線,那銀色光輝在戰火之中變得更為耀眼。
與果敢的戰吼一同戳出的槍尖,孕育出了某種不合時宜的美感。
銀光一閃——
長槍刺穿了虎妖的咽喉,那巨大的身軀也在血液的奔流之中倒下了。
“————”
低頭看著化為屍骸的虎妖,人影揮了揮槍,血液染紅纓。
雷狂發出沙啞的聲音道:
“大哥...我害死了大家。”
身前的雪白身影輕挑地回頭道:
“是嗎?那就多殺幾隻妖怪吧。”
沒有安慰,亦沒有叱責,少年的大哥向著剩下的虎妖衝了過去。
目睹了這一切的發生,並意識到自己再次撿回了一條命時,格林立刻想要向他搭話。謝謝,對,一定要對他說聲謝謝才行。
那是雷狂無法忘卻的回憶。
在那次戰鬥中,原本因為雷狂的得意忘形導致整個左翼戰線奔潰的雷狼聯軍陷入了絕對的劣勢。
誰知道第一次參加戰鬥的雷狼族族長長子雷熾展現出了驚人的戰鬥嗅覺,指揮部隊化整為零反包圍剿滅了敵方。
經此一役,雷熾的名聲在眾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雷熾默默地看了雷狂一眼,伸手將他扶了起來。
煙霧散去,雷熾不經意間看向身後,頓時微微一愣
那是堆積如山的,無盡的妖怪的屍體。
那全都是承受了斬擊之後的屍體,其臉龐無不為苦痛、恐懼與憤怒所扭曲。
這究竟是誰幹的?
當注意到這一點之後,雷熾微微一笑,對著雷狂道:
“你已經做到了,為族人複仇,擬補自己的過錯。”
低著頭,雙目無神的雷狂聽到雷熾的話,聲音裏帶著悔恨的苦澀道:
“我......”
雷熾拍了一把雷狂的背。
“挺其你的胸膛,那成堆的屍體便是你勇武的象征啊!”
是的,
那成山的屍體,正是雷狂懷著一定要活下去,不讓族人白白犧牲而以一己之力殺掉的敵方妖怪。
單論數量而記。
足足是因為雷狂而死去的隊伍成員數量的數倍之多.....
回到營地之中,雷狂沒有第一時間去治療,而是來到了他們父親——雷狼族族長的麵前。
單膝跪下。
“此戰都是我自負導致戰線奔潰,前來領罪。”
妖怪隻要勝了,自然也不會在乎那麼多,更何況是雷狼族族長之子。
對於自己這個小兒子的倔強古怪的性格,雷狼族族長自然是明白的。
“雷狂,這次我將你分配到側翼就是看你做事沉穩,你大哥性子不著調,所以我才把他放到我身邊,卻沒有想到這次犯錯的卻不是你一直捅婁子的大哥。”
“孩兒知錯。”
雷狂在戰鬥開始之前一直對此耿耿於懷。
在他看來,更加沉穩的自己去中央戰場,大哥來左翼才對,為此他還以為父親偏心,最後鑄成大錯。
自小雷狂和雷熾作為雙胞胎長大,兩人實力不相上下,雷熾如火山般熱情,雷狂如冰山般冰冷。
在雷狂的心中,一直想和雷熾一較高下,不是嫉妒雷熾因為長子的緣故可以直接繼承族長之位,隻是少年時期特有的爭強好勝罷了。
雷狂冰山的外表下,是一顆追求勝利與強大的心。
這時雷熾也來了,強硬地拉起跪在地上的雷狂,一邊幫他上藥,一邊道:
“二弟你無需懊悔,這次左翼被衝散後,是我命令放棄左翼包圍敵方的。”
當時左翼整個奔潰,若是援助左翼,恐怕勝利也是慘勝,所以雷熾放棄了左翼將地方徹底擊潰後,才急忙趕來救援雷狂。
雷狂聞言一怔,隻聽雷熾繼續道:
“當時敵方數倍於左翼的兵力都在那個盆地意圖擊殺你,我直接放棄了盆地將敵人剩下的部隊全部擊潰,本來以為左翼已經全軍覆沒。沒想到你還活著。”
雷熾帶著些與平時不符合的認真道:
“既然是二弟你導致戰線奔潰,犧牲了許多族人,那麼作為你的大哥,我不能讓族人再產生更多的無謂犧牲,所以我放棄了左翼,如果你要怪就怪我吧。”
兄弟兩人一向感情好,雷狂知道雷熾是懷著怎麼樣的不忍下達的命令。
“不,是我害死了左翼的戰友們,大哥無需如此。”
雷熾搖了搖頭,道:
“你可知你殺了多少?”
“不知。”
“你將包圍左翼的敵方盡數殺光,那隊虎妖便是最後的一批了。就算是正常戰鬥,就算你隊伍的人數多兩倍,全部犧牲都換不來這麼大的戰果。我原本以為敵方還剩下至少一半的數量。”
雷熾的話並不能讓雷狂心安。
即使他以一己之力獲得了軍隊般的戰功。
從此以後雷狂的臉變得更加冰冷,周身也恍若九天玄冰,寒潭刺骨。
他的心,也冷了下去。
他變成了一個合格的雷狼族將軍。
他隻會做他應該做的事情。
年少的爭強好勝早已是遙不可及的事情。
他......本應一直這樣下去。
成為一名合格的族長之弟,成為讓敵方聞風而逃的冷血戰士。
最後獲得無數的榮耀,成為雷狼一族光輝的曆史。
本應如此的。
但在那樣的一個季節裏,追蹤著自己不著調的族長大哥而來妖怪上的他,遇上了足以改變他命運的存在。
妖怪山一如既往的和平。
但作為哨戒天狗的一員,白狼天狗犬走椛卻在認真履行著自己的職責。
同樣是在妖怪之山上巡邏著的天狗,犬走椛的隊友們卻都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嘛,畢竟作為妖怪山霸主的天狗一族在千年前的大戰之後就再也沒有遇到過對手。
加之天狗一族特有的圓滑與其他神明以及妖精們關係都不錯,在妖怪山上居住著的都是與天狗一族十分要好的妖怪們。
真的出了什麼事,那也不是區區哨戒天狗能派上用處的。
膽敢前來入侵的敵人,恐怕都是一瞬間就能秒殺了哨戒天狗等級的敵人吧。
懷著這樣的心思,雖然哨戒天狗們還是會定時巡邏下妖怪山,但也不過是走馬觀花的遊玩一圈,隨後就各自玩耍去了,
當然天狗一族不會出現擅離職守的事情,它們不會偏離巡邏的路線,而是在巡邏的路線上休息,等到時間到了再換班。
也就是說從定點巡邏變成了固定哨塔般的感覺。
不過由於妖怪山居高臨下,天狗一族的視力又強的誇張,再加上能運用風的力量,這樣的固定哨塔效果其實也和從前差不多,某種意義上更加好也說不定。
但偏偏犬走椛有些死腦筋......因為是她崇拜的大天狗大人給的任務,她每次都會老老實實地按大天狗大人的指示行動,明明是同樣的效果卻偏偏要拉著其他天狗一起去巡邏。
如果有天狗不聽她的,她還會直接告訴大天狗大人,偏偏大天狗大人和她關係很好,這種小事當會寵著她。
如此一來,每次和犬走椛一班的天狗都會以各種借口去其他地方巡邏,除非犬走椛發動‘千裏眼’能力找到它們,不然它們就在路上休息了起來。
這樣一來就算是犬走椛,也不可能去和大天狗大人打小報告了,畢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天狗們都好好巡邏的對不?
雖然犬走椛的性格協調性很高,所以會忠實的執行任務。
但是,因為妖怪之山基本是沒什麼侵入者的,所以在年複一年的堅持巡邏之下,終於就連她都感到有些無趣了。
在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下,她還是會進行定時的巡邏,不過麵對偷懶的天狗們,她再也沒有去找它們的麻煩。
這令巡邏隊的其他隊員十分好奇。
兩位女性天狗閑談道:
“呐,你說犬走隊長怎麼了?”
“我也覺得奇怪呢,突然就放鬆起來了。”
一個天狗大叔遺憾道:
“明明以前鼓著臉蛋嬌斥的樣子讓人舒服到不行的呢~”
眾天狗遠離了蘿莉控的天狗大叔。
“你們這些家夥,我是把她當成傲嬌的女兒來看待的,是女兒啊!”
“啊啊,沒想到城惠大叔居然對女兒有那種想法嗎?”
“真是可怕啊,聽說城惠大叔的孩子是雄性吧,槽糕,我們居然一直把犬走隊長無防備地放在這麼危險的大叔麵前。”
名為大峰前城惠的天狗大叔欲哭無淚。
“我隻是很想要個女兒而已,單純的喜歡女兒啊。”
一位成熟的女性天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我明白的。”
大峰前城惠一臉被救贖的樣子道:
“啊,還是奈美妹子你懂我啊!”
“隻不過是恰好喜歡的屬性是女兒罷了,沒什麼奇怪的吧。”
聞言大峰前城惠眼前一黑,一副被背叛的樣子,索性自暴自棄道:
“噗——反正大叔我就是變態蘿莉控了!是啊,我最喜歡犬走隊長那樣的小蘿莉了啊!”
“啊啊啊啊——!”
豪邁的聲音蕩氣回腸地在山穀中響起。
一道憤怒帶著嬌憨的聲音在大峰前城惠的背後響起。
“太過分了!沒想到,沒想到居然是這樣,我要告訴大天狗大人!”
見犬走椛似乎當真了,一群天狗連忙七手八腳地攔著了她。
“幹什麼!啊,不要碰那裏,難道你們要!”
“犬走隊長別咬啊——!”
“你誤會了,犬走隊長——!哇,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