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嘴混雜著不時濺射而出的黑泥朝著天空嘶吼道:
“啊啊啊啊,正是如此!所言極是!我正是最為勤勉之輩,數百年來沒有一日怠惰的休閑,沒有一日不在勤勉地追求進步,而正是如此,怠惰而懶散的他們如何能輕而易舉的居於我之上!”
“可這不就是現實嗎?大峰前鬼裂喲。”
少年的話語宛如一把利劍插入大峰前鬼裂顛三倒四的自言自語中。
“現實?”
一聲嘟囔,大峰前鬼裂好似將至今為止所有的瘋狂都在一瞬間消去了一般,這如爆發前的平靜令周圍的空氣都顫抖了起來。
無數血瞳血光大漲,視線凝視著遠方------妖怪山所在。
多年的恥辱,由族長繼承人變為一個被放入冷宮的失敗者,族人每一次話語都好似尖銳的釘子牢牢地釘在了名為大峰前鬼裂的爛木頭上。
哪怕拋棄了地位,毅然決然加入風評不好的暗衛隊,隻為了提升自己實力,卻仍隻能是個從來不為大長老所重用的‘副’隊長。
也許從那時起,名為大峰前鬼裂的木頭就徹底碎裂了,從那之後,嗜血殺戮充斥著大峰前鬼裂的生命。
名為大峰前鬼裂的靈魂掙紮在無盡的黑暗之中,最終順理成章地融入黑暗,天狗也不過隻是大峰前鬼裂理性的外皮,換而言之,大峰前鬼裂已經成為了一隻新的妖怪。
誕生於黑暗的妖怪,由天狗墮落後徹底被黑暗所侵蝕的全新的物種。
所謂對於妖怪山的感情,對於天狗一族的感情,一切的一切早在黑氣布滿大峰前鬼裂的周身的那一刻便已經徹底消散。
當大峰前鬼裂看著遠處妖怪山縹緲的輪廓之時,大峰前鬼裂便明白了。
天狗大峰前鬼裂隻是名為大峰前鬼裂這一新生的黑暗妖怪不願認清一切後給自己套上的一層皮罷了。
所以在看向妖怪山時,大峰前鬼裂的眼中才會存在這樣兩種情緒。
浮於表麵的複雜情感以及......那怎麼壓製都無法隱藏起來的喋血殺意!
此刻,大峰前鬼裂天狗的靈魂已經被徹底染成了如墨般的純黑,宵暗的妖怪------大峰前鬼裂在此刻誕生!
大峰前鬼裂像是要握住天一般,將雙手伸向了天空。仿佛喜悅的淚水從大峰前鬼裂的數十個血瞳中流出
天色陰霾,山川靜默,冰冷的雨水擊打在少年身上卻沒有絲毫感覺,因為那比起從大峰前鬼裂的身上散發出的絲絲寒意不過九牛一毛。
顯然大峰前鬼裂的恐怖程度又上升了一個台階,麵對這種情況,少年無悲無喜,畢竟少年自己也沒有想到一句妄圖拖延時間的話居然能讓大峰前鬼裂得到一次實力上的飛越。
不過,就算提前知道結果,少年還是會這麼做。
再看這邊,大峰前鬼裂被小白戳破內心的自卑之後又被少年點名了現實,反而徹底認清了自己,拋棄了過往僅剩的束縛,無論行事方式還是內心心境都得到了不少的提升。
“我,早就不是天狗那種生物了啊,偉大的我正是獨一無二的,因為勤勉而被金光大神所眷顧升華為更高等級存在的妖怪啊!”
大峰前鬼裂把眼珠幾乎撐破眼眶的程度望著小白。
焦炭般醜陋的爪子指著小白,用喜悅而激動的語氣說道:
“------啊,看來是錯怪了你,同我一樣身為被眷顧著的存在,故之前必定經曆過同我一樣的試煉!啊啊啊,天狗說到底也同其他妖怪一樣是低下的存在,隻有你我這樣在低下種族中經曆了試煉之後,通過自己的勤勉才能升華成為被眷顧著的存在!”
在認清自己的黑暗麵之後,大峰前鬼裂撕開了所有的束縛,將自己認為的正確事物徹底作為自己行事的標準。
不得不說,這樣毫無顧忌,也再也沒有方法去影響的大峰前鬼裂無疑是最為可怕的存在。
在各方麵全麵劣勢的少年一方,語言和智慧是少年唯二可以利用的東西,而現在就連這唯二的優勢也被剝奪去了一樣。
大峰前鬼裂用雙手環繞擁抱著自己,仿佛要發泄著內心的喜悅與激動一樣。
“今天真是一個值得慶幸的日子,不僅明白了自身的存在,還徹底掌握了眷顧,而最為驚喜的是!------居然找到了同樣被眷顧著的同胞!之前想要殺死並奪取你身上的眷顧的我是多麼的罪孽深重,啊啊,務必請你原諒我魯莽的行為,為了那低等天狗的指揮而妄圖殺死被眷顧的你,這完全是我的怠惰無為而導致的啊。”
彎腰躬身,大峰前鬼裂向著小白表達著自己的愧疚之情,隻是,那麵目可憎的樣子卻讓人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安心。
前一刻還在叫囂著要虐殺少年與小白,下一刻居然想要把小白引入成為同胞。
這無疑是隻有現在變得隨心所欲,行事毫無邏輯的大峰前鬼裂才會做出的行為。
偏偏這種類型是少年最難對付的類型,之前的大峰前鬼裂是自卑而自傲的天狗,少年可以利用的空間十分之多,所以才在戰鬥力差距巨大的情況下多次重傷了它。
而現在,作為宵暗的妖怪的大峰前鬼裂,所遵循著的隻有自己的欲望不擇手段。便是千萬種法子也沒了作用。
少年若有若無地搖搖頭,他可不相信大峰前鬼裂會因為小白一句話反而成為自己方的同胞,或者說,就算他要自己成為同胞所提出的條件也肯定是不能被少年所接受的。
於是,那份不安隨著大峰前鬼裂的話語而被印證。
“還請你徹底解開那兔妖的束縛如同我一樣,與眷顧融為一體,成為我真正的同胞吧!”
小白聽到大峰前鬼裂的話不由一怔,誠然是大峰前鬼裂誤解了小白身上那股黑暗力量來源的不同。
但這何嚐不是讓小白和少年活下來的機會。
隻是,代價太過殘酷,如果隻是變得同大峰前鬼裂那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便能救下少年的話,小白肯定是願意的。
但是,與大峰前鬼裂這樣本性便是黑暗,完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樣子不同,小白之所以能吸引這股力量附身,其關鍵還是在於,當時死亡的無數暗兔一族冤魂太過濃鬱,各種負麵感情充斥著幾百年未有血光發生的魔法之森,而小白又是唯一一個活著的生命體中帶著強烈的憤怒,憎恨一類負麵感情的存在,故而那股埋藏於地下的黑暗力量找到了小白。
所以現在的小白並沒有方法做到大峰前鬼裂所言的那樣。自然不能成為大峰前鬼裂的同胞保住少年,便是小白真的可以做到,那時,心地善良小白也隻會變成一個隻知道殺戮,磨滅本性的怪物,說不得第一個遭殃的便是身邊的少年。
對此看著默不作聲的小白,大峰前鬼裂將通紅的眼睛瞪開。
“原來如此,忘記了眷顧,忘記了金光大神的器重,明明同我一樣獲得了那份力量卻全部都忘記了嗎?------啊啊啊!!何等的不敬,既然如此,背叛了這份寵愛的你根本不配擁有它,剿滅你這樣墮落為怠惰之輩的妖怪也正是給予我的試煉吧。”
將自己所說的便強行認為成世界觀,主張著自己的正確性,將一切的不合理的錯誤歸於他人。
這便是名大峰前鬼裂的妖怪。
“呼──”仿佛有一縷輕柔的微風在這狂風暴雨中獨具一格地吹卷起少年的衣袂。
少年臉上淡淡的表情連同喜怒哀樂都在一霎間隱沒,變得晴空萬裏不著纖塵,雙目空如秋水波映本心。
少年明白,此刻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麵,縱使是要死也自然是戰死,而不是被大峰前鬼裂戲弄折磨而死,再說,鹿死誰手未嚐可知,就在之前少年的心中也似乎傳出了一道與生俱來的呼喚。
看著眼前的少年人類做出的這幅好似得道高人般的模樣,大峰前鬼裂心生滑稽,鄙夷道:
“你身邊的懷有眷顧之力的妖怪還勉強能讓我提點興致,你這樣一介普通人類,身上半點靈力都沒有如何能與對抗?便是人類也是有修煉的方式,之前的人生你如此怠惰不學無術,這也正是現在你毫無抵抗能力的原因所在。”
少年不為所動,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身形在磅礴大雨中一動不動好似一尊雕像,恍然已和這狂風暴雨、煌煌天地所交融,成為其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少年雙手正麵持握著黑劍劍柄,將劍身橫放。
大峰前鬼裂見少年不理不睬,目中無人的樣子心生惱怒。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一次又一次羞辱我嗎?”
“------”
“很好......很好,在這再也沒有生物幹擾,再也沒有奇跡存在的時候,你這份怠惰的樣子究竟能留存到什麼時候,我可以十分期待啊!”
大峰前鬼裂猛地高舉起雙臂仰天長嘯,從體內迸發出一團團充滿邪氣的濃鬱黑霧。
猛聽魔法之森中響起尖銳的呼嘯,五團黑煙拖曳著長長的黑色的焰光劃破雨夜,朝著少年的雙臂,雙腿,小腹而去。
眼看電光火石之間便要狠狠地擊打在少年的身體上,大峰前鬼裂仿佛已經看到眼前的人類手腳盡斷、血肉崩裂的樣子了。
小白略微帶擔心地看著少年,又想起了之前少年自信而沉穩的語氣。
不禁心中也湧生出一股豪氣來,坦然自若地站在少年的左肩,平靜地看著迎麵飛來的黑煙。
刹那之間,來勢洶洶的黑煙憑空消散在了距離少年身前一寸之地。
少年持劍的雙手微微有些顫抖,身形也是一晃,劍身上黑色的鐵屑滑落了些許,卻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隻見一層淡淡的冉冉光霧散發著微微金光環繞著少年。
大峰前鬼裂望著這詭異的一幕有些難以置信,驚訝於這毫無靈力的少年到底是用了什麼法子擋住自己的攻擊,小白則是帶著歡喜看著少年,卻是一愣。
少年的臉色似乎又蒼白了幾分。
以大峰前鬼裂仔細一看便從層層暴雨中發現了那團光霧,獰笑道:“不管你是用什麼寶物暫時擋住了我的攻擊,不過這顯然不會是無限製的吧,我看你還能支撐到什麼時候!”
言罷,大峰前鬼裂肉翅一顫,呼嘯的黑煙遮天蔽日般從無數黑泥構成的羽毛中揮發而出,在黑夜裏如怒濤湧動氣勢驚人,直朝少年的身前迫去。
少年渾身巋然不動,那黑氣的煙柱迫至距離他尚有一寸遠的地方猛地凝滯,此刻黑煙源源不斷也讓小白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隻見黑煙碰到金光便被消磨了去,連綿不斷的黑煙似被一堵無形而厚重的牆壁擋住,鼓翻騰不休。
淡淡的光霧在暴雨中毫不起眼,卻也實實在在的抵抗住了那不可一世的黑煙。
少年渾身的傷口再次崩裂開來,詭異的是卻沒有多次的鮮血流出。
而劍身上落下的鐵屑也愈加多了起來。
大峰前鬼裂臉上的肉皮疙瘩不可察覺地皺了下,身前的黑煙緩緩地再次迫近,便是這磅礴的雨水在黑煙三尺之處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可想其恐怖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