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寧感覺到她眼底藏著的秘密。所以不露聲色的,也就跟了去!一路沿著偏門的小路走出來,便見她在西北角上的一處小亭上止了步。欹在石柱上,幽幽的望著麵前的院牆。情不自禁便喃念了四句詩
“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鴛鴦,須折,這到底……是誰錯了?!”
舒寧聞言,滯了滯身。看到她臉上淒怨的神情。挖空心思想了一番,才也跟著附庸風雅的敘道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淩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
穆秋菀驚慌回頭。見她邁著方步自黑影中走來,忙不迭抹了抹眼角的濕潤問
“嗄,是海妹妹。你……你怎麼也出來了!”
舒寧一笑。軟軟的回答
“我跟夫人一樣,也是出來透透氣的!”
穆秋菀仿佛長長的鬆下了一口氣。旋即,回複了平素的柔順親和。拉住了舒寧的手道
“妹妹是個貼心的人。可惜今晚瓊玉沒來,否則我們又能聚在一起好好談天說地了!”
“是啊!”舒寧點了點頭。“不知道瓊玉是怎麼了,原本她說好要來的。可臨時變了主意,害得博木裏一整兒晚上都失魂落魄的。對什麼都沒了心思!”博木裏對瓊玉的好感原就是昭然若揭的。可此下聽她這樣挑明,穆秋菀卻還是不免有幾分愕然。頓了須臾,才歎道
“瓊玉跟妹妹你不同。妹妹雖說是孤獨一人,四處漂泊。但未嚐不自由不自在。可瓊玉,她是韓家的女兒。許多事,身不由己!”
“哦!?”舒寧挑起了眉。順勢問“那麼姐姐你呢?你離家千裏來到契丹,是否也是身不由己!?”
“我……”穆秋菀唇瓣翕動了許久,才嚅囁道“我不是!離家至此,我心裏有千萬分的不舍,千萬分的不甘。可,我卻是自願的。一個女子,若是把心給了人。那,隻有那人停泊的地方,才是我的歸宿!”
不知怎麼,舒寧總覺得她慨歎的刹那,眼底流露出的光芒,不該屬於一個死了丈夫的女人。可她不好明問,隻好又引著穆秋菀說了些旁他閑話。彎來繞去,拐得她應承下了教授自己撫琴。欣喜不已時,才發覺天色已然很晚了。
兩人相互攙扶著踱出院兒,推開角門的刹那,隻覺得眼前黑影一晃,竟迎頭撞到了斡托跟尹禮。想來,這二人也是尋著穆秋菀出來的,舒寧沒太在意。就這樣與他們一路沉默著,回了主院!而此刻,宴席已散了,耶律褚禎有心留穆秋菀在府中與韓碧珠一起小住。奈何美人婉言拒絕,惹得他躬送客人出門的一路之上,都是鬱慍深斂。舒寧偷偷看著,發覺他不露聲色的找機會湊到了穆秋菀身邊。兩人竊竊交談著,臨到大門處時,耶律褚禎便猛地沉氣道
“莫非本王還比不過個死人!?”
穆秋菀嚅囁著,半晌才蚊呐的回了些什麼。言間提及“碧珠”二字,耶律褚禎便真的火兒了。
“哼!”鼻音一重,他耐不住剛想發作。舒寧見狀,忙不迭在他背後扯開嗓門兒大喊
“有蛇!”
“蛇!?”
“有蛇!?”
一時間,眾裏亂蝗似的,都慌下手腳。
舒寧趁機拉住耶律褚禎。擋著他瞪著穆秋菀的視線。軟暖依附著,極附媚惑的喃道
“抱我?!”
耶律褚禎怔忡如雕。恍惚耳蝸裏有螞蟻爬過般。不知不覺間手臂便循著軟香的胴體伸了出去!打橫將舒寧摟進懷中的時候,驚著的,除了旁人,更有自己!可他雖眉頭緊蹙,卻沒放手。垂眼瞧著地上重疊糾纏的影,腦子空蕩蕩的刹那,聽到舒寧貼著他耳畔問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穆秋菀有了心上人,你要怎麼辦?!”
涼風吹過。他緩回神智倏的雙臂一緊。影影綽綽的瞧見趙鐸折返回來的身影。瞬間,便堅定了語氣回答
“我會殺了他!”
“殺了他?!”舒寧微笑。餘光與他彙成一股,猛地失聲
“趙鐸?!那不是趙鐸麽?!”淩空撲蹬起腿兒,她想跳下地,卻被摟得更緊。
耶律褚禎血脈跳動著。死死咬住牙道
“別動,你再動。別怪我當著他麵親你!”
“我……”舒寧愣了。僵望著趙鐸自夜陰裏闊步昂揚,走到自己跟前。他手裏折持著一隻黃菊,對眼前曖昧的姿勢視若無睹,將手中的花放入她身上說
“海兒姑娘!”
“唔……”
“姑娘是個慧黠之人。這有花堪折直須折。趙鐸今夜就借花獻佛,教下姑娘這個朋友。來日有期,定會再來登門造訪!”
言歇,他便闊開腳步,轉首揚長。剩下舒寧怔忡的摟著那朵菊花淺歎。依稀像是重見到金刀那炫目的色彩。不覺念著
“他這是幹什麼!”
“哼!”耶律褚禎冷冷的一笑。又一次毫不留情的甩手把她扔在硬邦的地麵上!抬高下巴,嗤聲說“有花堪折直須折!好個有花堪折直須折!你這妾意既然稱了他的郎心,如今又何必多問呢!”
“你說什麼呀!”舒寧齜著牙從地上爬起來。惱恨的也跟著瞪圓杏眼。“我和他今天才見了兩次,哪有什麼朗心妾意的!”
“若是有人不顧廉恥,見了幾次又有關係!”
“你說我不顧廉恥?耶律褚禎,你不要以為我靠你混飯吃,就可以隨便侮辱我的人格!”
“什麼亂起八糟的鬼話,我聽不懂!去說給你那喜歡折花的情郎聽吧!還有,你給本王記著,下次要假作嬌柔的時候,不要再纏著我!要抱要哄,去找你的趙鐸!”
男人背過身,言語越發激烈。舒寧氣得跳叫。發瘋的嚷道
“你這人,你這人簡直不可理喻!”
“我怎樣,不用你管!別忘了,你隻是我義妹罷了!”
耶律褚禎拂袖而去。一路咬著牙,直衝回書房。迎候的管事古穆錄見了主子臉色,唯唯喏喏的顫得渾身都要抖散!
“什麼味道!”他踹門板,頓覺有股幽淡的馨香鑽入鼻息。那香氣原不陌生,此下聞了,卻若火上澆油,怒意不可遏製!
吼聲裏。古穆錄縮緊脖子,忙不敵跪伏下來道
“是……是剩下的一盆菊花。奴才……奴才見開得不錯,便令人搬……搬到這兒了……”
“該死!”言出,他猛地便抽出掛在牆上的長劍。揚手一劈。
金黃滿地,泥土狼藉的散在他一塵不染的屋內。他提腳狠狠在上麵跺了許久。方才漸緩下氣息,倒坐在梨花木椅上。蹙眉道
“記住!從今往後不要再讓我在府裏看到菊花,一隻也不行,一片葉子也不行,否則的話你就自己去刑房領鞭子,聽到沒有!”
“聽……聽到了!可……可府裏的菊園……怎麼辦!?”
他臉色陰霾,眉頭擰緊著吩咐
“拔了拔了!統統給我拔了,我給你們一日,明天此時,要是讓我看到哪怕一瓣的殘花,府裏的園丁就統統給我拉出去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