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放心。工作很忙,抱歉。
他如是說道。
她是個女人,一個同許多女人一樣,敏感,細膩。
窗外的盆栽裏的花,一片片的剝落,她每天都能看見一些些花瓣變成春泥的場景,然後隻留下了花蕊,枝葉,土壤。曾經他送給她的,即使她每天細心的澆灌,花想謝了,你人再怎麼努力都是徒勞。
他們說:“特蕾莎,艾倫如今可是世界級的超模,你以後當了他妻子可不要忘記我們啊……”這些話語,這些恭維,她聽著,笑著應和,心裏一點點變冰冷,四肢百骸都在顫抖發燙。
妻子,恐怕他早忘了。
等待可以燒盡一個人的所有,特別是等待一個男人的承諾,一個結婚娶她的諾言。
終於,她決定去要一個答案,一個可以讓她就此死心的答案。
她記得他的習慣,會把鑰匙放在門口盆栽底下,她在飛機上還有種瑟瑟發抖的感覺,到了他家門口卻莫名多了份勇氣,正是下午,她蹲下身,在盆栽底下摸了摸果然有一把鑰匙赫然在那兒。
人是會變的,愛是會變的,習慣卻總是不變的。
這把鑰匙要等的女主人不是她,隻不過她了解他的習慣,他的習慣,恐怕了解的人不隻是她,她隻不過是那其中知道最多的人。
打開門,望進去,亂亂髒髒的,明明是如此高檔矜貴的地方,意大利的手工沙發,皮椅,梨花木做的家具,時尚與複古相融合,木材還散著淡淡的芬芳。
一地的髒衣服,她拾起,下意識的歎了口氣,來之前她打了電話給他,可惜是關機狀態,也罷,等著也是等著,便收拾起來。
恍惚間,她嘴角微勾,還記得他有時從後方抱住她,細碎的吻隨之而來,擦過她怕癢的肩窩處,然後像個孩子一樣呢喃,嗓音沙啞低沉得緊:“要是沒了你我怎麼辦,特蕾莎,要是沒了你,我估計會餓死,髒死吧……嗬嗬。”
髒的確是髒,可再髒也不會餓死,再餓也可以叫外賣,甚至是希爾頓酒店的外賣。
當她看見他摟著女伴,搖搖晃晃的打開門走進來,四肢還在那兒纏綿,時不時的親吻,他褐色的發絲濃密而柔軟,棕色的眼眸深沉俊朗,眉峰利落,嘴角菲薄,身材均勻結實,白色的襯衫已露出了大片的古銅色肌膚,還有殘留著女子指頭的刻痕,那個女人手探進他的衣服裏肆意而放肆。
混沌不清的意識,醉眼迷離,想必是秀場結束的慶功會的一道甜點,美人,做,愛,不是甜點是什麼。
她覺得自己的呼吸分外的沉重,與他刹那接觸到自己眼眸時那份震驚的清醒不同,她發現,自己腦子裏什麼都沒有,清晰而可怕,手雖然冰涼卻沒有發抖,隻是將最後一件洗幹淨的衣服疊好,然後眼神下意識的空洞沉靜,笑著說:“艾倫,你回來了啊。”
這是她最後一次對他笑,美麗而大方,甚至沒有一絲沒有出息的苦楚。
……
遠方教堂的鍾聲,一下下,正是中午,眼神目眩的望著窗外,耳邊傳來鍾鳴,讓她恍惚的回神,那記憶漸漸遠去,眼神微微有些飄渺。
掀開眼,視線一定,她看見有個男人正拿著水壺小心細心的澆灌她已放任一旁的花盆,花還是枯萎的,土壤卻因為水的滋潤而開始慢慢有了生機。
“嗨,特蕾莎。”那人對著她揮揮手笑笑,是她工作的同事,不知什麼時候起住在了她家的隔壁。
他蹲身澆水的動作讓她迷蒙了眼眶,眼角都是酸澀,他手忙腳亂的看著她哭得稀裏嘩啦,一個勁的說對不起,然後諾諾的還不停的說了一句:“對不起,對不起,特蕾莎,其實,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真的,很久了……”
這是她等艾倫的第一天。
一個男人對她表白。
隨後,她從母親的口中知道,這個男人每天都會路過她的窗口,然後給她養的花卉澆點水,施了點肥。
第二天,他還是沒來,她不小心按到了巴黎時裝周的直播,她看見他,步步沉穩,風華超絕,高級定製的服裝穿在他身上如與生俱來的衣物,更顯尊貴與價值非凡。
燈光交錯,亮眼迷人,奢華極致,造景特別而精致,一個個高挑美人,一個個俊美昂首的男人,而他是這其中的佼佼者,早已褪去了剛開始的稚嫩與青澀,舉手投足間盡透露出一股遊刃有餘的霸氣,仿若傲視群模。
隔著屏幕,她無聲的笑了出來,一聲比一聲更動聽,銀鈴般的笑聲,卻有著最冰冷的哀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