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旗人馬足有四萬五千,而留守薩爾滸的明軍隻有一萬五千,以眾欺寡。六旗將士皆是精銳,明軍中能戰著三分之一不到,以強欺弱。無論從哪個角度都是明軍落下風,勝負已分。
王宣也是勇將,雖然名氣不是很響。他一邊組織士兵奮力抵擋東、西、南三路金兵,一邊與龔念遂率精兵向北突圍。
龔念遂這個先鋒官因為連連攻打敵寨,甚為疲憊,被留在大營歇息。
敵軍緊追不放,王宣厲聲下令,“薩爾滸陷落,杜帥危急!你立刻向北過渾河,向北路軍求援。”
“將軍你去,由我來阻擋敵軍。”龔念遂不肯。
王宣的兵刃是把長柄大刀,喝道:“你的能耐能阻擋什麼!快馬前去,救杜帥要緊。”說完,調轉馬頭,揮著長刀領親兵迎上金軍。
莽古爾泰挺長槍殺到,與之糾纏。接著又有幾名金將加入戰團,王宣已落下風。但他餘威不減,雖渾身傷口,雖鮮血直流。他隻有一個信念,多撐會就能爭取更多的時間,龔念遂就能求到北路援軍,杜帥便會有救。
“啊。”莽古爾泰見有不少明軍逃出,頓時在長槍上加力,將王宣長刀挑落,接著那幾人的兵刃盡落在王宣身上。
莽古爾泰大喝聲拔出腰刀,在王宣落馬前砍下他的首級,然後繼續追擊明軍,直到渾河岸邊。
龔念遂終於殺到渾河邊,立即指揮士兵們渡河。這時莽古爾泰殺到,龔念遂隻好率兵殺回。
一番廝殺,明軍損失慘重。想起王宣的囑托,已身受數傷的龔念遂隻好拍馬躍入河水中,渡向對岸。這時的渾河水不是渾濁的,是血紅的。
還要去殲滅杜鬆主力,莽古爾泰不再追趕這些已過河的明兵,率兵返回。
到了對岸的龔念遂立刻聚急逃過來的殘兵,隻有一千餘人,而且十之有九身受重傷。此時的他已成為最高長官,立刻選出幾位傷勢較輕的前去向張銓彙報,請他來處理這些殘兵。然後不敢耽誤,挑出幾十位健全者縱馬向北奔去。王宣的話響在耳畔,若無援軍,杜帥危矣!
正在大吼著激勵士兵奪下吉林崖的杜鬆猛聽得西部殺聲震天,隨即看到各色金軍旗幟洶湧著如洪流瀉過來,頓時沒了主意。
是繼續攻打吉林崖,還是?
是停止攻打吉林崖,還是?
這時趙夢麟的親將到來,彙報薩爾滸大營已陷落,金重兵正殺回吉林崖,請他去合兵一處,迎戰敵軍。
趙夢麟的智略果然了得,自己之前如此對他,還有臉麵過去嗎?杜鬆開始自責。
似乎早猜他有此心思,親將又轉告趙夢麟的話,他已在一處土山安下營寨,並布置好壕溝柵欄,配置好防守火炮,可守到其他三路援軍到來。
若此時聽從趙夢麟的計策,杜部尚不至於全軍覆沒。兩處合兵也有一萬五千多人馬,還有輕重火器,足可應付金軍的攻擊。然而杜鬆猶豫了。
要強者往往要麵子,要麵子有時是好事,有時會害死人。杜鬆拉不下這個麵子,又覺得除此法別無出路,在無限的糾結中,這位猛將少有的沉思起來。
戰局瞬息萬變,容不得糾結,有時也容不得沉思。代善便沒沉思,聽聞薩爾滸大營已拿下,憋著一股氣的他二話不說立刻下令正紅、鑲紅兩旗一萬五千多人馬不再佯攻,迫不及待地殺將過來。
守城的一萬多人見此情景,居高臨下呐喊著如猛虎下山衝來。
杜鬆已無法沉思,他隻有一個念頭,殺韃子!他不忘連飲數口酒,縱上馬,黝黑的手臂舉起佩劍,厲聲喝道:“殺!”
前是敵軍,後是敵軍,殺向哪呢?將士們目瞪口呆。
趙夢麟的親將隻好快馬奔回,向趙夢麟彙報。
趙夢麟不由悲憤長歎:“見義不為,無勇也!”都說杜鬆勇冠三軍,卻不敢做該做的事,輕易葬送無數將士的生命,這不是勇,是蠢!
杜鬆此為,不僅葬送了自己,也葬送了趙夢麟。他這隻有五千人馬,如何對付這許多金兵?
但他並未率兵殺出,不是他膽小懦弱,因為在他看來,殺出去遠不如堅守能殺更多的韃子。一樣是死,我的目標不是一換一或者一換二,是一換十或者更多。
就在杜鬆拚殺之際,努爾哈赤率其餘六旗從薩爾滸殺回,頓時漫山遍野都是金兵圍殺明兵的場麵。
見義不為,無勇也!請記住這句《論語》中的話,評判勇敢的標準應該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