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倒馬桶(2 / 2)

“魏四。”

“魏四?怎會有如此俗氣之名。”從小便愛讀書的他有時也很清高。

魏四忙改口,“奴才大名李進忠,小名魏四。”

“哦。”王體乾點頭,“哪年入宮的?”

“年初。”

王體乾一聽有些驚訝,“今年僅招二十,你如何進得宮呢?”

魏四老實答道:“孫暹公公引薦。”

“哦,原來是孫公公的人。”王體乾麵帶笑顏站起來到魏四身邊。孫暹在宮中勢力很大,他也曾往孫府送過蘇州繡品數件。

魏四很恭敬地道:“王公公隻管吩咐,魏四一定盡心盡力。”

“哈哈,年輕人,有前途。”王體乾笑道,“不要怕髒苦,肯幹,機靈,在直殿監好好鍛煉,雜家會提拔你的。”先給他一顆定心丸。

“魏四懂。”

這時進來位老宦官,眉白、牙已掉光,駝背腿瘸,精瘦無比,隻剩皮包骨頭,感覺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

“張遜,這魏四,不,李進忠,以後就跟你。”王體乾指著魏四道。

他仰頭瞥著魏四,應道:“好。”

王體乾對魏四道:“張遜在事淨房多年,你跟著他好好做。”

魏四忙行禮,“是。”

“跟我走。”出了直殿監衙門,張遜走在前,道。

魏四跟著走過一個個富麗堂皇,來往宮人眾多的宮殿,突然一片空曠。這空曠主要來在心理,眼前這片宮殿群非常寂靜,冷冷清清,在這秋末更顯淒涼。

殿前,魏四抬頭,正中寫“仁壽”二字。進得殿內,也很蕭瑟,地上有枯草落葉,似無人打掃般。

直走到東北角一間低矮房間,張遜拉起房前那輛大平板車,道:“跟我走。”車上放著空馬桶。

魏四趕緊過去,“張公公,我來。”

“我不是公公,我是罪奴。”張遜推開他,拉著車前行。

那我該喊你什麼呢?魏四跟在他後,不再言語。

來到一門前,張遜放下車,拿著一馬桶,道:“跟我走。”他說來說去就這三個字。

進入是大堂,一正在清掃的年老宮女責備句:“怎麼這麼晚才來。”

張遜不搭話,直往一側而去,魏四緊跟。

進入一個又窄又小的房間,看見裏麵放著馬桶、煤灰等物,魏四明白這是洗手間,那時稱為“淨房”。

張遜想去拎馬桶,魏四搶在前拎起。他將空馬桶放到那處,轉身還是那句:“跟我走。”

如此共去了五處,換了五個馬桶,張遜拉著車出殿向南。

這是皇宮?魏四狐疑不已。也難怪,他總共隻見到三個正打掃房間的老宮女,兩個才出來清掃落葉的老宦官。

不多遠,又是一處宮殿群,正殿中央是“慈慶”二字。

慈慶宮,太子住的地方。這點魏四知道。

慈慶宮似比仁壽宮熱鬧些,卻也好不到哪裏。萬曆冷落這個兒子,在眾臣堅挺下才無奈立他為太子。

這是失敗,失敗的根源是朱常洛這個宮女所生的孩子,萬曆對他已由厭惡轉為憤恨。

主人被冷,做奴才的自是去尋高枝,所以慈慶宮中的宮人甚至比一些大臣府內的下人還少。

“跟我走。”張遜話音未落,魏四已拿起空馬桶。

張遜愣了下,沒說什麼,在前先入一屋。

共換九處馬桶,張遜正欲去拉車,魏四又搶在前握住車把。

出了慈慶宮,張遜在前仍向南。

慈慶宮好是冷清。魏四心想。隻在東北一角屋中傳來的嬰兒哭聲給這宮殿帶來些許生氣。

出東華門,繼續向東。又出東安門不遠,在一條小河旁停下。那裏有好幾輛平板車,河邊有不少人低沉著臉在刷馬桶。但人家的車或是馬拉,或是驢拉,隻有魏四這個是人拉。

見張遜過來,也無人招呼,似不相識。

張遜開始倒去桶內汙物,拿起刷子洗刷起來。魏四忙在旁相幫。

洗刷好的人都沉默不語,趕車離去,最後隻剩下張遜二人。

將馬桶擺好在車上,張遜還未說“跟我走”,魏四已拉起車回宮。

回到仁壽宮角落那小房間,魏四已基本知道目前狀況。這裏是他和張遜的棲身之所,他倆主要負責清理仁壽宮和慈慶宮的淨房。

廚房的宮人把他倆的飯食擺在屋外,就像喂狗般喝了聲:“飯。”

清掃馬圈是打掃畜生的廁所,倒馬桶是打掃人的廁所,哪個高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