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我便是那第二個路過的人?”留留聽出點含義。
“不,你是那個女屍。”魏四直接否決。
“你才是女屍呢。”留留又甩個白眼。
魏四笑了笑,“馮先生隻是給你蓋了那件衣服的人,你在今生已愛過他,還了前世的情。所以,接下來你要找那個把你掩埋的人,然後用今生今世來回報。”
楊留留是個聰明的姑娘,沉默了許久後露出一絲苦笑,“或許確是如此。”
“留留姑娘冰雪聰明,我想用不了多久便能找到。”魏四道,“至於馮先生嘛,你已不欠他什麼,高興遺忘就遺忘,高興想起就想起。”
“說的對。”楊留留一下子站起,纖手一伸,拿過那封信,到了爐旁,“這信還看它作甚,全部忘記才好。”
人很奇怪,有時候想通隻要刹那。楊留留在刹那間想通一切,甚至覺得自己先前的癡情是多麼可笑。
“你錯了。”魏四並未站起,出言阻止道,“真正的忘記不是讓一切消失,而是一切就在眼前,你卻不為所動。我要是你,會打開那封信,大聲地讀出來,然後和所有信箋放在一起,讓它平常化。”
“你以為我不敢?”楊留留不服氣地杏眼圓瞪,將信打開,脆聲朗讀起來,“巧妻村漢,多少苦埋怨!偏是才子佳人不兩全,年年此日淚漣漣。好羞顏,單相思萬萬不值半文錢。”
這是馮夢龍感歎自己的相思無終寫的曲詞,醉後常大聲吟唱,發泄心中情緒。送給楊留留也是為了勸導她。
“單相思萬萬不值半文錢,單相思萬萬不值半文錢……”留留不停重複著這句。曾經的一往情深是不可能一下子說忘就忘的。
魏四望著她,沒有再說話。這個故事是賀美麗講給他聽的,賀美麗在講完後加的那句話還回響在魏四的耳邊。“你就是那個掩埋我前世的人,我會用今生今世來報答”。
如今的我是在前世,還是在今生?如果是前世,我對麵的她是你的前世嗎?如果是今生,我對麵的你前世是誰?
“也許你是對的。”楊留留拭去眼角滑落的淚,重新坐下,盯著魏四問:“你看上去是一個不懂風雅的人,為何懂這麼多呢?”
魏四飲去杯中酒,“跟在馮先生身邊,可能便不自覺地懂了很多吧。”
“他可說不出那故事。”留留搖頭,“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麼?”
與其隱瞞,不如坦誠相告。魏四猶豫下,直言告知,“我是個未能入宮的閹人。”
這個身份嚇了楊留留一跳,“你說你是閹人?”
魏四點頭默認。
“其實我有什麼資格看低你呢?我也不過是個陪人笑陪人喝酒的煙花女子而已。”留留慘淡一笑,為魏四斟酒。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魏四舉杯邀酒。
楊留留已有醉意,“我們難道還不算相識嗎?”
魏四笑道:“算,肯定算。”
留留姑娘羞態盡現,在燭光和爐火的印襯下迷人之極。魏四竟有些看呆,隻好不停飲酒來轉移自己的念想。
兩人飲數杯,留留站起,“你不許走,稍等片刻。”然後嬌軀一擺,離開房間。
不一會,手持紫竹簫而入,嬌笑道:“你勸導本姑娘有功,今晚賞你一曲。”
簫放唇邊,玉手輕按簫洞,一曲《碧澗流泉》緩緩流出。幽幽深山峽穀,淙淙流水歡快流淌,一派詩情畫意般的田園風光展現在麵前。
魏四閉目傾聽,享受這美好的音樂,渾然忘了身在何處。隻覺是秋夜明月照在鬆間,清泉在石上跳躍,空中的水滴晶瑩剔透,妙不可言。
曲終,魏四仍不肯睜開眼,流連在那優美的景色中。
“好。”門開,走入一人,俏然而立。
魏四睜開眼,有些驚呆,是男人裝束的女神捕尤三妹。
“姐,你啥時來的呀。”楊留留驚喜地放下簫,恍惚著迎上去。
尤三妹雙手朝後一背,“本公子久仰楊姑娘花容月貌,簫音動人,特來拜訪。方才在外聽得那曲,真是‘此曲隻應天上有,不知何時到人間’哪。”
留留粉拳輕輕打在她身上,“姐,不許取笑人家嘛。”
“嗬嗬,有多少青年才俊想聽妹妹一曲,都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我倒要瞅瞅是哪家公子動了我家留留表妹的芳心?”說著,已到魏四麵前。
“是你?!”尤三妹的驚訝可想而知。
魏四站起行禮,“尤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