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矩笑著擺手,“真是湊巧。”
“汪公子怎會來看望雜家呢?”作為主人,孫暹可不想被冷落。
汪文言再次恭敬地行禮,“孫公公久在宮中,德高望重,大名遠揚,晚生早有心拜訪,但恐唐突。故選這年初一前來拜年,以示誠意。”
此話一出,不管是否真心話,孫暹心中已是美滋滋的。
汪文言能言善辯,舌如巧簧,不一會,就與兩位內宮權貴相談甚歡。孫暹、陳矩樂個不停,頗有相見恨晚之意。
在外候著的東廠廠衛急匆匆地走入,在陳矩耳邊小語幾句。陳矩臉色巨變,站起告辭,“公公,汪公子,皇上急召,告辭。”說完,急忙離開。
“出大事了!”老辣的孫暹馬上有了判斷。
汪文言也由此判斷,但故作驚訝,“公公何出此言?”
孫暹端茶飲口,微微一笑,並不作答。
見此情景,汪文言不好追問,望著房間左側博古架道:“聽聞年前公公府上出了點事。”
孫暹擺手,“不說也罷,家賊難防哪。”那件事早已傳遍京城,汪文言知曉並不為奇。
汪文言站起,到了博古架旁,仔細端詳架上的陶器、瓷器、紫砂壺等,心中讚歎盡是一等一的寶物。
“汪公子似乎對雜家這些小玩意很感興趣。”孫暹不覺對他產生警惕。
汪文言倒不隱瞞,“每一樣都是稀世珍品,任何人見到都會感興趣。”
孫暹雙目微閉,“汪公子喜歡哪樣,拿去便是。”
“豈敢,豈敢。”汪文言忙離開回座,繼續道,“公公誤會小生意思。小生覺得象我這類頭一次見到這些物品的人都會感興趣,那些天天麵對的人產生貪念也就難免。”
“哼哼。”孫暹冷笑兩聲,“這個不勞汪公子擔心,所有的下人雜家都已換掉。”
汪文言搖頭,“這無法改變根本。恕小生直言,因為曾發生過搶劫之事,財已外露,便會有人繼續鋌而走險。”
“那汪公子的意思?”
“隻有斷了這些人的念頭才最安全。”汪文言解釋道,“公公若將這些寶物換成銀兩,再弄些很一般的物品擺在府上,豈不更佳。銀兩方便保存,公公會少操心很多。”
孫暹心動。再一年,他便要離開皇宮。人走茶涼,到時還有多少人會對自己用心,是個未知數。銀兩在身邊再好不過,到哪都能呼風喚雨,衣食無憂。
汪文言笑著站起,“這隻是小生的建議,公公可以考慮一下。小生恰好有幾個日本商人朋友,若公公用得到,隻管吩咐小生。”說完辭行。
陳矩到達乾清宮時,另一司禮監掌印太監田義正戰戰兢兢地跪地聽著萬曆皇帝明神宗朱翊鈞的訓斥。
“他們一個個自以為是,何曾把朕放在眼裏。整日的奏那個腐朽,奏這個奸猾,現在朕的人被殺,怎麼無人來奏嚴懲凶手!可惡,可恨,可氣!”朱翊鈞暴跳如雷。
初當皇帝那些年,外有高拱、張居正,內有大太監馮保嚴格管束著,他很不舒服。但這些人很有本事,比如張居正的變法讓大明朝煥然一喜,所以他忍著。
張居正去世,他開始親政,對於一心想成為千古一帝的他來說,每日工作六七個時辰是常有的事。他大膽地派兵支援朝鮮打敗日本的豐臣秀吉,他果敢地下令出兵寧夏一舉鎮壓了哱拜之亂等等。可是,慢慢地他發現自己越努力,得到的批評也越多。官員間的相互攻擊相互謾罵相互指責更讓他厭煩不已。於是他變了,他開始不理朝政,他開始整日與鄭貴妃談情說愛,他開始愛上了酒,愛上了鴉片煙,愛美色,愛許多讓他覺得舒暢覺得痛快的東西。於是便有了十多年不上朝的萬曆皇帝。
田義趁皇上氣憤不已,大口喘氣,沒說話的當口,小聲向已跪在身邊的陳矩道:“雲南發生民變,礦稅太監楊榮被投入烈火中活活燒死。”
“陳矩,你說朕該怎麼辦?”萬曆見陳矩來到,劈頭蓋臉地問。
陳矩慌忙道:“皇上莫氣,龍體重要。”萬曆皇帝身子本就弱,這些年的縱情酒色讓他更加虛弱。
萬曆根本不睬他這句,性格倔強還帶著孩子氣的他對跪著的兩位下旨:“你們去告訴沈一貫他們,若不嚴懲凶手,朕便不進食!”
“皇上!”兩人驚叫,便要勸阻。
“朕很認真的,你們下去。”萬曆一揮手。
我們的皇上絕食了!消息瞬間傳遍朝廷內外。
萬曆皇帝再一次成為千古第一帝,千古絕食第一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