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剛盯著這位貌似書生,身材不高的年輕人,不屑地用手一指,“別多管閑事,不然有你好看!”
汪文言走到掌櫃身旁,麵帶微笑地望著宋二剛,“我從不管閑事,我隻是來說個理。”
圍在外的大多都是附近店鋪的,心想若連這王公公的布鋪都要交那個管理稅,我們豈不更需要交。於是,大家喊道:“你為何不讓人家說理,怕了不成?”
眾怒難犯,宋二剛隻好汪文言道:“什麼理,你說。”
“一個很平常的理。”汪文言笑笑,道,“你可知這世間的稅隻有一個人可以收?”
“胡說八道,我就可以。”宋二剛爭辯道。
汪文言又是一笑,“如果這話傳到刑部、大理寺或者東廠那裏,你的腦袋就不再脖子上了。”
宋二剛大叫:“少嚇唬人,我可是鄭貴妃的人。”
“鄭貴妃的人又如何?”汪文言的語氣變得很嚴肅,“這世間的稅隻有咱們的萬曆皇帝可以收,莫非這位大哥的意思是收稅的人換成鄭貴妃了?”
眾人一聽,是這個理啊,難道他敢說這收稅的人換了?跟著大喊:“是啊,難道換了?”
宋二剛再傻也知道如果說是,那腦袋就要搬家。強詞奪理道:“鄭貴妃是皇上的人,我也是皇上的人。”
汪文言手一攤,“既來收稅,應有皇上的禦用任命或者是衙署的委托文書,拿出來給大家看看吧。”
前幾日,他“妹夫”龐保給宋二剛指了條發財之道,便是到這家王安開的布鋪收保護費,怎會有那些任命或者文書。文的不行就來武的,宋二剛心一狠,發出嚎叫:“你算什麼東西,來管大爺的事。”手一揮,“給我打。”
那五人象惡狗般撲向汪文言,掌櫃嚇得直退,圍觀人群驚呼一片。
汪文言不避不讓,他弱小的身軀似乎很有力量。左腿一抬,踢翻最前那個,跟著彎腰,雙拳直迎上去,另一人腹部中拳,慘叫聲向後摔倒。
宋二剛躍到他麵前,背對店門,大叫道:“上,揍他!”活音剛落,猛然感到肩上多了一隻腳,而他的身軀直直向後躺去。多麼的熟悉,因為這不是第一次中此招。
不是第一次,隻願是最後一次。
“啊。”仰麵摔下去的他發出殺豬般慘叫。
“是你!”仰麵的他認出立在麵前這位高大無比的人。
“是你!”汪文言也認出這位抬轎的轎夫。
另三人哪還敢動手,慌忙扶著宋二剛和兩個夥伴倉皇逃竄。
“好!”人群發出哄笑。
“多謝義士相助。”掌櫃來到汪文言麵前,拱手言謝。
汪文言笑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在下汪文言,早聞王公公為人正直,多方保護太子,有心相交,還望掌櫃代為介紹。”
掌櫃忙道:“那是自然。王公公午後會來此處,請義士內堂用茶稍候。”
“對了,還有這位壯士。”汪文言轉頭想介紹魏四,卻見那處已無魏四身影,他不禁心生遺憾。
魏四想起或許能從宋二剛那知曉宋秀蓮的行蹤,便悄然離開,想跟蹤宋二剛他們。推開人群來到街上,那群人的蹤影已淹沒在人潮中。魏四隻好很無奈地走在街上,又頻頻回頭望幾眼“雨嬋堂”。
走不多遠,見一胡同口有牌子“百順胡同”。這裏不是有蘇三呆過的“蒔花館”嗎?魏四好奇地走入。
雖同為勾欄場所,煙花之地,但從名字可以看出檔次。一般一二等稱“館”、“閣”等,三四等則稱“院”“樓”之類。聽“蒔花館”這名字,就很文藝,高雅之所。
胡同短而窄,兩旁棕樹光禿禿的,隱蔽處偶有雪跡。兩個紅燈籠掛在匾的兩旁,匾上是不知是哪位名家所寫“蒔花館”三字,字跡秀氣中含著嫵媚,恰如其分。
“客官,你走錯了吧。”老鴇望著身穿破棉襖的魏四,道。一般來此處的不是名流才子,就是達官貴人,象魏四這般裝束的還真沒有。魏四苦笑下,便欲離開,卻聽到那邊走來的人嘴中吟著詩:“巧妻村漢,多少苦埋怨!偏是才子佳人不兩全,年年此日淚漣漣。好羞顏,單相思萬萬不值半文錢。”
魏四望去,驚喜喊道:“馮先生!”
“馮大才子,你來了啊!”老鴇搶在前迎上去。
馮夢龍一如碰到魏四那晚,酒氣衝天,完全進入筆下人物,仰天長歎:“知卿此際歡和怨,我自愁腸不耐煎,隻怕來歲今朝更想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