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擦肩而過(2 / 2)

左光鬥點點頭,“若不是朱賡相國力主上奏,麵見皇上,恐怕沈相國也不會輕易讓步。”

楊漣道:“我聽聞兩個內閣都在那萬民書上簽名,同時覲見皇上,力勸懲治犯惡稅監,難道其中還有關節?”

“沈相國本不願驚擾皇上,欲將此事押下。由於朱相國的堅持,他俱怕功勞被朱相國一人占去,故才勉強答應。若世人知道首閣不讚成此事,他麵子豈不丟盡。”左光鬥深受朱賡賞識,常在他府上飲酒論政,故知道一切。

劉一璟點頭道:“是啊,那是民眾的意願,怎可潦草對待。沈一貫再遮遮掩掩,恐怕會被百姓唾罵了。”

“如此喜事,何不找個地方慶祝一下?”楊漣提議。

左光鬥笑道:“我正是受朱賡老相國的委托,邀請二位同去他府上呢。”

“好。”二人隨左光鬥前往朱賡的相國府邸。

朱賡府內,燈火通明,高朋滿座。楊漣初到京城,左光鬥便一一為他介紹。有吏部侍郎楊時喬,都禦使溫純,方司郎中劉元珍等,還有幾位翰林院,國子監等處的典籍、侍書等這類六品以下的年輕官員,應是朱賡學生。

朱賡已近七十,滿臉的皺紋和斑點,他笑著招呼大家落座。見到楊漣,熱情地道:“楊大人初入京城便立大功,後生可畏啊。”

楊漣忙道:“卑職有膽無力,全仰仗朱相國與各位大人仗義執言,鼎力相助。”

“礦監之禍不滅,我朝永不安寧。”尖嗓門的溫純道。

朱賡忙擺手,“稍安勿躁,大局為重。今日就事論事,若此次能嚴懲那幾個稅監,或能給這批人以警示,讓他們有所收斂。”

楊時喬搖頭道:“天下稅監何止千百,隻怕難以起到作用。李三才大人在兩淮懲治了幾個作惡礦監,結果如何?不見收斂,禍害卻越深。”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等隻要盡心辦好自己的事便可。”朱賡歎氣道。

楊漣見這位老相國一派溫和,毫無鬥誌,幾次想開口說話,都被身旁的劉一璟和左光鬥阻止。

“老臣年事已高,心力憔悴,難負重任,已多次向皇上請辭歸野。皇上總不應允,讓我好生為難。”酒過三巡,朱賡道。

“老相國若離朝,內閣被沈一貫獨掌,隻怕再無我等立身之處。相國,萬萬不可。”眾人忙阻攔。

朱賡再次擺手道:“我已向皇上舉薦李三才、王錫爵、葉向高、於慎行、李廷機及前閣老李鯉等人入閣。諸位大可不必驚慌。”

於慎行在張居正當朝時已是禮部尚書,大學士,文學造詣很高,朝野威望極高。當年被張居正排擠下野後一直賦閑在家,但請他出山的呼聲從未斷過。

王錫爵曾入閣,在國本之爭中,由於提出“三王並立”之說,被大臣們詬病。趙南星當年的下野也與他有較大關係,在眾臣的憤恨下,他隻好連上八疏請辭相位。

李廷機為官清廉,治理南京取得很大成效,身受萬曆皇帝賞識,但他脾氣執拗,做事果敢卻缺乏應變,得罪許多大臣。

李鯉便不用說了。與沈一貫是死對頭,去年因“妖書案”牽連罷相。

東林黨在朝失勢的開端便是三年前的“李三才入閣”事件。圍繞著李三才的入閣,浙齊楚等黨聯合起來與東林黨相互侵軋,互相指責排擠,最後李三才未能入閣,東林黨幾乎全軍覆沒,浙黨們取得大勝。

葉向高算是東林黨人,一直在南京任職,就當時的名氣和功績,隻怕是湊個人數罷了。更何況去年妖書案時,他向沈一貫進言“莫要牽連無辜人”,很明顯地聲援郭正域,沈一貫怎會讓他抬頭。

出了相府,想想朱賡所提的舉薦名單,劉一璟、左光鬥、楊漣三人苦笑搖頭。且不說它的可行性,隻怕皇上看上眼便會扔到一旁。

“如此以退為進,他便可一直保住相位。”劉一璟一針見血地道。

“朱賡這個老匹夫隻會玩這套。”另一家相府中,沈一貫聽完鄒之麟的敘述,不屑笑道。

鄒之麟是翰林院的侍書,也是朱賡的學生,參加了剛剛結束的朱府晚宴。

沈一貫望著他,問道:“你叫什麼?”

剛才已經自報過家門,但鄒之麟怎敢不答,隻好重新恭敬地答道:“翰林院侍書鄒之麟。”

“哦。”沈一貫很滿意地點頭,“鄒大人才德兼備,隻是個小小侍書實在屈才。若有好的空缺,我會首先想到鄒大人的。”

一日去了當朝兩家相府,帶著滿意離開沈府的鄒之麟抬頭望著滿天的繁星,心想用不了多久,自己便會是其中最亮的那顆。

再亮的星也隻能亮在夜間,陽光下便會消失無蹤,這是大自然的基本規律。人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