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晦兄,浮丘兄,便是此處。”楊漣引他二人到了當日案發處,“光天化日之下,將一個讀書人活活打死,若不懲治,如何告示天下民眾?”
清瘦麵黑者便是魏四曾在肅寧胡亂提到的左光鬥,字遺直,號浮丘。“幸有大洪兄直諫,皇上震怒,已下令徹查。”
“隻怕又是虎頭蛇尾。”另一人叫劉一璟,字季晦,也是國子監祭酒。楊漣此次入國子監,也是他的強力舉薦。
“若能以此案為鍥機,打消天下稅監的囂張氣焰,未嚐不可。”左光鬥道。
劉一璟歎道:“皇上自立稅監以來,民眾積怨很深,各地都出現民亂。前內閣沈鯉大人及許多禦史曾多次諫言停止這一舉措,可皇上置之不理。”
“如今沈一貫邪黨之流把持朝政,隻知順應皇上意思。我等人言甚微,此事隻怕會不了了之。”左光鬥道。
楊漣怒道:“國本多年方定,稅監之禍越積越深,皇上久不上朝,我大明到底是怎麼了?”
“大洪兄也休要急躁,幸有顧先生等前輩開書院講世理,假以時日,必有成效。”左光鬥道。
“不錯,我去東林多次,聽學者眾多,可見天下還是向清者多。”楊漣點頭。
三人又談論許久,憂慮更甚。
一直蹲在牆角的魏四忍不住站起,走到他們旁道:“諸位大人可知什麼叫民心所向?”
三人沒想到一個乞丐過來問這句,不覺一愣。
“天下之民,莫不是皇上之民。民心所致,便是皇心所致。”魏四說得很快,“你們為何不把民眾的意願激發出來,並讓皇上知曉呢?”說完便走。
“甚有道理,敢問尊姓大名。”劉一璟在後道。
“肅寧魏四。”
“季晦兄,一個乞丐所說有何道理。”楊漣不以為然。
“我也覺得很有道理。”左光鬥心思一轉,道,“兩位,若我們寫好上言書,再讓民眾簽名,或許能讓皇上痛下決心。”
“那就試試。”劉一璟、楊漣點頭。
讓他們始料不及的是當他們持著上言書來到廣寧門時,簽名者絡繹不絕。百姓踴躍,連許多官員也專程來到簽上自己的名字。僅僅三日,足有萬人之多。
魏四遠遠望著這一切,沒有喜悅,因為這些與自己無關,無法改變命運。
“魏四老弟,明天起咱們就去收複失地。格老子的,我要好好收拾那幫忘恩負義的龜孫子。”晚上,已康複的宋二剛又起雄心。
魏四苦笑下,道:“都是受苦的命,何必還要相互爭鬥呢?”
宋二剛搖頭,“那不行,這口惡氣一定要出。”
“那你自己去出氣,我們不和你一起。”費千金在旁道。
“都是膽小鬼。”宋二剛誘惑魏四道,“魏四老弟,若我奪回地盤,你就做二當家。”
魏四搖頭,“沒興趣。”
次日天蒙蒙亮,宋二剛便不辭而別。魏四當時是醒著的,但沒有挽留。
“妹妹,你老實在這呆著,哥混好了就來領你。”魏四對正洗衣服的妹妹說。
宋秀蓮自顧洗著,頭也沒抬,“別讓我嫁給閹人就行。”猛然想起什麼,進屋到躺著的魏四旁,輕聲道:“魏四哥,你出來一下。”
魏四爬起到了屋外,秀蓮拿著二兩銀子給他,“我就這些,你拿去吧。”
魏四一臉茫然,困惑地望著她。
“你,你皮膚都爛掉了,快些去配些藥吧。”秀蓮低著頭。前晚深夜她聽見院中有動靜,出來查看,卻發現魏四正在清洗。那裏血粼粼的,很遠便能聞到惡臭。
魏四並未接下,“你自己留著吧。”
秀蓮很不開心,把銀子往他懷裏一塞,道:“讓你拿著就拿著。”說完,跑進內屋。
魏四苦笑,心想以後賺到錢要先把這錢還了,這女孩子也不容易。
“哪裏有好大夫?”魏四抓起費千金就問。他已經對大腿處的潰爛忍無可忍。
費千金揉著朦朧睡眼,“珠市口啊,咱京城的藥鋪幾乎都在那。”
“那就走吧。”魏四一把揪著他便走,迫不及待地。
“這有兩個饅頭,你們拿著。”宋秀蓮匆忙跑出來,麵帶喜色。
費千金立刻接過,“秀蓮妹子,你對哥真好!”
望著兩人漸漸走遠,秀蓮這才放心地走進院中。
“秀蓮姐姐,你是喜歡魏四哥還是千金哥呀。”小文、小武等小乞丐取笑道。
“再胡說,不給你們飯吃。”秀蓮紅霞滿麵,嬌羞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