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影啊,”趙斐然說:“你對老師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我連用兵都要聽他的話,你覺得我應該怎麼想?”樓子規反問道。
“他不是,他,”趙斐然啞口了。
“老師人在後軍,”樓子規笑道:“我在前軍的事,隔了一天他就能知道,還能有時間讓大師兄你騎馬追上我,好,很好。”
“承影你這話是何意?”
“大師兄陪師父回山林去吧,”樓子規冷道。
趙斐然手足無措了,身為徽湖先生的弟子,他和他的師弟們在老師失勢的時候,無法出人頭地,等樓子規起兵奪天下了,他們這幫師兄弟才又有了入仕的機會,現在這個小師弟不但要趕老師走,連他們也要趕走?
“我能叛君,”樓子規看著自己的大師兄道:“那這天下我就沒什麼人不可叛,師兄你給老師帶一句話,讓他不要逼我。”
樓子規說完話大步離去,趙斐然站在春江邊呆若木雞。
到了這天的晚上,徽湖先生看著站在自己身前的弟子們,沉默半晌才道:“他竟然將你們都趕了回來。”
幾個被樓子規逐出軍中的師兄弟,有心抱怨,但是想到押送他們回來的中軍們就在門外站著,幾個師兄弟就都不敢說話了。
“老師,”趙斐然跑進了書房,顫聲道:“李物啟到了。”
徽湖先生放在桌上的手,青筋崩起,李物啟竟然今日就到了,他的好弟子一早就想著要將他逐回山林的事了,而不是今天。
“老師,我們怎麼辦?”有弟子問道。
徽湖先生滿腹的學問,可現在學問幫不了先生的忙。
李閣老不久之後出現在書房門外,抬手敲一下門,不等徽湖先生說話,李閣老就走進了書房,看著徽湖先生道:“好久不見。”
徽湖先生站起了身,苦笑一聲,衝李閣老拱手一禮,道:“是很久沒見了。”
李閣老習慣性的臉上沒笑容,掃一眼書房裏的越斐然等人,道:“這是都被趕出來了?”
趙斐然們……,這位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麼毒?!
“你的做事,於樓子規而言無錯,”李閣老開門見山地跟徽湖先生道:“隻是樓督師如今確是厭你。”
徽湖先生看一眼門外的兵卒,兵卒手裏的出鞘戰刀在秋夜裏閃著寒光。
李閣老回身也看看門外,又看著徽湖先生道:“你是連夜歸鄉,還是再在江南留宿一夜?”
徽湖先生說:“閣老就這麼急著讓我走?”
“不是我,”李閣老冷臉道:“是你的小弟子讓你盡快歸鄉。”
書房的氣氛降到了冰點。
李閣老這人是不看人臉色的,麵前站著的人臉色都極其難看了,老爺子隻當自己什麼也沒看見,繼續開口道:“不過不管怎樣,徽湖先生也是帝師,手中無權,落個這樣的名聲,也算是此生有一個成就了。”
這話簡直不能再打臉了,飽讀了詩書,結果大半生隱居山林,此生唯一的成就隻是教養出了一個與自己反目成仇的弟子?
“來人,”李閣老也不等著聽徽湖先生說話,衝門外道:“替先生收拾行禮去。”
有兵卒在門外大聲應是。
“你是忠臣,”徽湖先生看著李閣老道:“前朝的那位小聖上對你有恩,你如今又要效忠於承影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要去誅了樓子規?”李閣老道:“他不容你,你就要挑唆所有的前朝舊臣,去殺了他?”
“你,”徽湖先生如何能擔這個罪名?這個罪然安他頭上,他就不是回山林了,他得去黃泉了吧?
“你我為何讀書?”李閣老問徽湖先生。
“自是為知義明理,為君為民,”微湖先生道。
“修身齊家治天下,”李閣老道:“你的話沒錯,我再問你,你治天下是為了誰?”
徽湖先生道:“自是為蒼生。”
“好,”李閣老道:“你阻弟子赴京城的時候,你為的是蒼生嗎?”
徽湖先生道:“自然。”
“那京師百姓是蒼生嗎?”李閣老問。
徽湖先生道:“當時天下諸侯皆不赴京,你卻單責我一人?”
“天下人都殺人,所以你殺人也無錯?”李閣老看著徽湖先生的目光鄙夷,“夢想從龍之功,位極人臣?滾回你的山洞去吧,你不是謝文遠,你沒生出一個足以惑君的女兒!”
“老師!”
屋中的趙斐然們驚叫。
徽湖先生身子前傾,趴在了地上。
“明天日出之前,”李閣老冷道:“你們離開營地,否則休怪老夫下手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