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肉與鐵(2 / 2)

其實這也可以理解,淩漆想。除了從莫蘭子爵家救他回來的馬車中,雷米爾短暫露出了她完美到極致的臉那一瞬,幾乎她的每句話每個舉動,都帶著金幣的濃濃氣息。當然,雷米爾的風格是處處強調規範的禮節和公平交易的神聖,和蘭德裏伯爵的赤裸裸謀求利益,觀感上有些細微的差別。

也許,自己是因為救命之恩和那張無比美麗的麵容產生了幻覺,幻覺雷米爾會和別的上位者不同。

“在你眼裏,我和她一樣,都隻是掛上幾片鐵皮的臭肉。不是嗎?”沒頭沒腦地,淩漆突然插嘴說。

“在真正的商人眼裏,沒有肉和鐵。”沙沙的幹擾噪音掩蓋下,雷米爾的聲音又似乎突然多了一點難以捉摸的感情。她轉頭望向窗外,慢慢地說,“不要責怪我,去責怪那個已經變成這樣子的世界。”

淩漆不再出聲,也轉頭望著他自己那邊的窗外。

窗外黑沉,馬車已經駛進了老城區,夜晚濃厚的霧氣透了進來,惹出雷米爾的幾聲清咳。

在淩漆腦海裏,這些天發生的連串事情飛快的掠過。從那場該死的狩獵,到被當做藝術品而加工的姬奴;從今晚奢靡酒會中狂歡的貴族,到生鏽齒輪酒館裏工人們對自己過山車一樣的態度。

雷米爾說得雖然冷酷,但並沒錯,淩漆老早也都知道,這個世界就是這個樣子。

荒郊野外中維持苟且生存的草籽晚餐、小酒館中老瘸腿鏽死的機械手、李諾禮服上黑紅的血漬,一切的一切,都在大喊著,不管你接受不接受,這世界就是這個樣子。

可他除了能為報仇殺掉莫蘭子爵、為一灘血招惹來李諾的決鬥,又能做些什麼呢?

很遠處,有嗚嗚的汽笛聲拉響,那大概是又一班蒸汽機車到達了城東的火車站。那些手腳被改裝成裝卸工具的工人們,又要忙碌了。

“你剛才說,我有薪水?”打破沉寂,淩漆生硬的問。

雷米爾望了他一眼,摸出一個小小的牛皮錢袋丟了過來。

打開看,裏麵有幾枚黃燦燦的金幣。把錢袋緊緊捏在手心,淩漆又說,“我今天已經魯莽了兩次,能不能再有一次冒昧請求的機會?”

“講出來。”雷米爾簡單地回答說。

“我們的馬車能不能往城東火車站前繞一下?那裏有間小酒館,我有些事情想去辦。”淩漆說。

沒有問淩漆要去做什麼,雷米爾敲敲車廂的前窗,直接把轉向的指令發給了車夫齊休。

又回到那間門口掛著一個碩大的生鏽齒輪的小酒館,淩漆推開了那扇半掩的鐵門。

今天,酒館裏稀稀拉拉的沒有幾個客人,淩漆目光掃過,卻沒看到自己想找的人。這次,淩漆已經有了經驗,他徑直走到那張廢舊車床改裝的吧台前,丟下了一枚亮閃閃的金幣。

“每位客人一大杯最烈的酒,我請。”對著漠然地望著他的酒館老板,淩漆提高了嗓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