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是別人的丈夫,別人的父親。
那次以後,落落成熟許多。母親為她爭取到上學的機會了。可是她分明感覺到母親已經老了。好似那些瀲灩的波光正在散去,而歲月和寂寞的煙塵卻開始侵襲而來,直至母親潰不成軍。
落落很努力。在學校話很少,總是拿最出色的成績給母親看。她明白,母親是愛她的。
上到三年級的時候,她已經早慧的像個少女。
突然有一天,那個男人又來了。當時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不再害怕,躲在門後聽他們說話。
那男人聲音冰冷地說:“我要轉業了。到地方去工作了。我會給你一筆錢,你帶著琳琳好好生活吧!”
許久,母親才開後道:“陳紹民,陳師長,不知道您要到哪裏高就啊?”
陳紹民說:“張蘿漸,我對你已經做了夠多了你不要再逼我了。”隱隱的怒火馬上就要爆發了。
張蘿漸筆直地坐好,帶著一絲嘲諷的微笑,說:“陳紹民,你我初見時,我就警告過你。我是你惹不起的女人。”
陳紹民卻好像聽見最可笑的笑話,哈哈大笑。然後一把撕掉身上的衣服,指著傷疤對她咆哮道:“我是參加過越戰的人!你以為我的師長是靠攀龍附鳳?我是自己拚回來的!你要怎麼樣?殺了我?”
張蘿漸果真從枕頭下麵抽出一把刀,眯著眼睛,咬牙道:“上官雲靜有什麼了不起?她根本不知道,不是我搶了她的,是她搶了我的!”
陳紹民說:“你不要說她,有什麼衝我來!”
張蘿漸拿著刀站起來,刀尖衝著自己,忽然就軟下來,哭泣著哀求道:“紹民,你不要離開我。我又多愛你你知道嗎?為了你,我願意一直等,一直等。”
陳紹民也有些動容,走向她,說:“你把刀放下,別傷了自己。”
張蘿漸好像看見了希望一樣,雙目炯炯,說:“你還是在乎我的對不對?你和她隻不過逢場作戲,最好她死,她現在就死,然後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突然”啪“的一聲,是陳紹民的巴掌落在了張蘿漸的臉上。
張蘿漸捂住了臉,看著自己深愛的男人,竟然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陳紹民已經用盡了最後一點耐心,他雙目通紅,伸手揪住她的頭發,在地上拖行。嘴裏咒罵道:“你去死!我現在就讓你去死!你死了,我就再也不用受到折磨了,再也不用提心吊膽了!”他搶過她手裏的刀,對著她。
門外了落落看見這一幕,突然衝到陳紹民跟前,不等他反應過來,已經對著刀尖撲過去。
陳紹民上過戰場,殺過人。可是此時,他的手開始顫抖起來。他感覺到手中的堅硬刺進柔軟滾熱的身體。手上瞬間就染上猩熱粘稠的液體。那是他的女兒!
等陳紹民和張蘿漸終於清醒過來,卻看見落落腹中插著刀,已經倒地。
張蘿漸第一次像個真正的母親一樣,摟住落落,嚎啕大哭。而陳紹民,看著染滿血液的手,竟也一時愣住了。
十一歲的陳落落說:“陳紹民,你走吧!我媽我來管。你再也不要讓我遇見你,否則,你會失去你所在乎的一切!”
陳紹民呆呆地看著麵前這個自己一直忽略的女兒,她和自己的兒子同齡。可是此時,她就像一頭小豹子,用看敵人的眼光看著他,讓他心裏寒意升起。
“你走!我不想看見你!”落落又說了一次。
張蘿漸目光哀戚,她不舍得,想開口,卻發現手被落落緊緊攥住。她的目光落在落落的臉上。那臉蒼白的如同一張紙,可是那雙眼睛卻倔強的看著她。
“你走吧!從此,天涯海角,你我再無瓜葛。”她握住女兒的手,緩緩地閉上眼睛。等再次睜開,陳紹民已經不見,隻有女兒和她相依為命。
她好像又找到當初那個勇敢的自己,叫來了救護車,帶女兒去看病。
那天夜裏,沒有星星,落落隻覺得自己很冷很冷,連一顆心都冷透了。她昏迷間聽見母親的哭聲,那聲音好遙遠。可是她有些高興,這麼多年來,她們母女從來都沒像現在這樣親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