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花梧】花雕(3 / 3)

你離開,便不會再受傷,不會再用血釀酒,不會再困在這三尺天地,不得解脫。

也許你還可以成仙,而我柳聞鶴,是柳家家主,你要的,我給不了啊,也無法給你。

醉意強烈的衝撞進大腦,我倒下看見的最後一眼,是花雕無色的血沾滿了衣襟,還有他張張合合晶瑩剔透的唇。

花雕,你是說恨我了麼 ,真好,可惜我聽不見了啊。

【陸?兩字成魘】

百年酒香,一朝散盡,我是花雕。

從何時起,再也笑不起來,醉人的酒窩都再沒有出現在世人眼前。

從何時起,再也沒有見過聞鶴了,酒香而食的我也衣帶終寬。

從何時起,再也釀不出酒,做為酒靈,卻不再是真正的酒靈。

隻因我早已失去了一顆釀酒的本心,日日隻有挽臂引血維持柳家在皇室貢酒的地位。

盡管如此,柳家禦酒的地位也是一日不如一日,當今聖上本是好酒之人,歎這酒香聞著清甜芬芳,卻在回味時一次比一次苦澀悲傷,像是用眼淚釀造的一般。

從此柳家禦酒很難在宮宴時抬出來,百年榮辱,斷送隻是早晚。

聞鶴一次又一次急切的催我釀造新酒,而我無法,隻能加倍的引血兌酒。

聞鶴,聞鶴,原來我對你來說,隻有釀酒可用了麼。

我的生死於你來說是否也無關重要了呢?

“鶴少爺成了青玉公主的駙馬,那還怕柳家的地位危機麼。”

“鶴少爺居然少時救過青玉公主的命,真是一段佳話啊。”

“說是他們的婚事是聖上欽賜,擇日成婚,咱柳家也算是名門望族了。”

“……”

一段佳話,聖上欽賜,擇日成婚。

整個柳府上下的人都知道了,為何獨獨瞞著他。

本就失血過多的人,新傷舊痕一齊揭開,疼得倒地不起,指甲深深的扣進的地裏,根根翻裂,十指連心,但是哪裏比得上心痛之一分。

“聞鶴,聞鶴……”

一聲又一聲的呢喃,我終於可以順暢的叫你的名字了。可是我卻是恨不起來你,恨的隻有自己罷。

原來,對你的情不知所起,卻已經深種到找不到根,無處可絕了麼。

“聞鶴,聞鶴……”

這兩個字眼,是我的魘,網住了我沒有來世的今生。

【柒?絕世花雕】

百年榮辱,一夕斷送,我是柳聞鶴。

今日大喜,我身騎著高頭白馬,大紅的喜袍,招搖走過繁華街巷,八台大轎迎娶最受聖上聖寵的青玉公主,其後跟隨的是數十裏紅妝。

這樣盛大的婚禮,何其風光。

我不知這場婚宴,有多少利益的成分,但我卻不想讓花雕知道。

賓客見我滿麵春風迎娶美嬌娘,卻連我都知道,我的笑有多麼的蒼白僵硬。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潛意識的,花雕那對醉人的酒窩浮現在眼前,是有多久了呢,我已經有多久沒有見他笑過了呢。

一陣涼風拂過,掠起新娘的紅蓋頭,遠黛的眉,清亮的眼,嫣紅的唇,蒼白的麵,不變的是那醉人的深深酒窩。

“夫妻對拜——”我望著花雕那張絕世的臉,鬼使神差的拜完了天地。

“送入洞房——”

司儀高聲呼喝,而我眼前略過的,是那驚世的眉眼。拚命告訴自己,那是自己看花眼了,但是心裏卻有些暗自竊喜。

混混沌沌的踏著醉步往洞房而去。

那是一間紅色世間的臥房,紅色的紗窗,紅色的蠟燭,還有那個紅色蓋頭下一身紅衣的新娘,坐在紅色的喜被上,喜被上撒著吉祥祝福的桂圓和花生。

我用如意稱挑起那精細繡工的紅蓋頭,蓋頭下那個半斂著眸的溫婉美人不是青玉公主,卻是花雕。

太陽穴的血液突突的跳動著,我甚至不敢再輕舉妄動,害怕,夢就這樣醒了。

“聞鶴,如果有一壇絕世酒釀,你是不是就不娶青玉公主了呢?”

這是花雕第一次開口說完的一句話,可是卻等不到回答,也不再需要回答了。

“聞鶴,可否陪我喝一杯酒。”

她走上前來,素白的手執起青玉杯,燭光流轉間像是這世間最美好的景色。

我總覺得不能喝,好似,喝了這酒,花雕就會消失一般。揮手間,無意打翻了花雕端在眼前的酒。

花雕溫婉的笑著,把屬於她那杯酒喝下,輕輕的覆在我的唇上,輾轉了唇舌,劃入了喉嚨。甘甜熱烈,後味本是憂傷,卻會讓人品出絕望而濃烈的愛情的味道。

她抽身離開我的身前,不再理會我的震驚和沉默。

她的笑緩緩爬上了她的眼角眉梢,明明承受著靈魂融化的痛苦,卻笑得好似遠在千裏的黎山萬花開遍,我從未看過她笑得如此震徹心神。

“停下,花雕,花雕——”仿佛意識到什麼,我伸手去阻止,卻看見她如那千年的潑墨山水氤氳在世人的眼裏,連一片衣角都沒有讓我捉住。

“我本是柳家百年酒香凝成的靈,如今,該還的都還了,這世間再無花雕了。”

我低頭看著雙手,呆愣在這一瞬間芬芳的酒香裏。陪著我的,僅僅隻有腳邊一壇絕世花雕。

“對不起,我愛你啊!我愛你要怎麼辦呢!”

可是,這世間再沒有一個花雕可以擁抱他安慰他心疼他了。

對不起。

【尾聲。】

“話說那日柳家大喜,青玉公主卻昏睡在皇宮的禦花園裏,柳家聞鶴娶的根本不是青玉公主。”

“你這小老兒可別亂說啊,柳家家主娶的不是青玉公主,又會娶誰?”

“他娶的可是百年酒靈。話說那酒香彌漫了整個京城,十裏的蜂蝶盡醉臥花間,驚動了聖上,聖上給柳家一世榮華且不追究這場婚禮的過失為要求換取那一壇絕世花雕。可那柳家聞鶴喝了那酒之後,又哭又喊,舉止瘋狂,抵死抗旨不願貢上那一壇靈酒。

……

柳家不複存在,那壇酒終是進了宮廷,聖上輕酩一口,歎這是世界至情之酒,便封壇,著人去埋在了禦花園的百年梨樹下。

至此,百年柳家,一夕斷送。”

客棧說書人醒目一收,茶客皆是唏噓不已。

客棧門外一男子,癡癡的問著往來行人。

“你可曾見過花雕,那個笑起來有一對醉人酒窩的姑娘?”

(ps:這是第三個故事的番外,聯賽緊急,特意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