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破的不能再破的村莊。沒有水井,沒有柏油馬路,甚至連紅磚鋪的路也沒有。有的隻是被無數沉重的大型車輛沒日沒夜瘋狂碾軋出的一條條深淺不一的肮髒泥路。之所以會成為泥路,是因為這個村的老百姓有個好習慣,家家都喜歡把自家的髒水往路上潑,仿佛土底下種了莊稼,又像是美女的秀發,需要常年保濕,才不至於幹枯分叉,但這種保養手法卻徹底毀了一張本來潘安般的麵容,現在深深淺淺的像吳孟達的臉。
這是一個破的不能再破的人家。進村左拐右拐,拐進一條兩個人寬的巷子裏,右手邊映入眼簾的是兩扇掉了漆的糟木小黑門,搖搖晃晃的,一碰像是要掉下來。推開門便進入了一條又短又黑的門過道,過道呈拱形,赤條條的全是土坯,上麵的幹草像美國佬臉上的麻子茂密卻不整齊。過道兩壁擺放著亂七八糟的雜物,額,抱歉不應叫擺放應該叫堆積,也不應該叫雜物,那應該叫破爛。因此原本還算寬敞的過道一下子變得擁擠,給人一種窒息的感覺。
走出過道,豁然開朗,額,開朗了一點。這是一個不大的院子,四周破壁殘桓,黃土板結。兩棵枯棗樹魑魅般的張牙舞爪。牆角堆著各種各樣的垃圾,都跟舍不得扔似的。
今天就在這個院子裏,會有一對新人永結連理。男方這邊一家四口,他爹、他娘、他還有他弟。媳婦是媳婦他娘給相的,認為小夥子還不錯,也不管媳婦同不同意,就把婚給定下來了。男方看媳婦長得俊俏,也挺高興的。
晚上,張燈結彩,也不算張燈結彩吧。門口掛了兩個紅燈籠,貼一張大大的“囍”,屋裏拿紅布裹了裹,乍一看像房子過本命年似的,這也就算是婚房了。院子裏擺了兩張桌子,炒了幾個菜,備了兩瓶酒。請了四周有親戚關係的七八人,坐滿了這兩桌。
公公在忙著敬酒,新郎新娘兩人羞澀的坐在桌子旁低著頭不好意思說話。弟弟喝的伶仃大醉在和一個哥們兒劃拳。親戚們也有一句沒一句的不知聊些什麼,氣氛有些尷尬。
這時,大門被踹開了,村長燃燒著憤怒的小宇宙衝了進來。劈頭蓋臉一頓大喊:“我說老鍾啊,這是誰家娶媳婦啊,我怎麼不知道呢,啊?”公公原本坐在桌子旁,突然被喊聲嚇了一跳,酒盅裏的酒灑了一褲像尿了似的。經過這麼一問,公公懵了,本來也沒想請村長過來,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嘴裏小聲嘀咕了一句:“在我家,當然是我家娶媳婦啊。。。”
“啥玩意?”村長把眼珠子瞪的溜溜圓。
“不是,我這不還沒來得及去請您麼。”公公突然說話圓滑了,要擱往常,公公這不吃軟也不吃硬的脾氣早就破口大罵了,也許是今天兒子的喜事,自己不想破壞這喜慶的氛圍吧。周圍的親戚還是一言不發就靜靜的看著村長,像一個個沒有靈魂的傀儡。
村長沒在理會,自己走到桌子旁坐了下來,不知用的誰的杯子倒了杯酒一飲而盡,然後賊眉鼠眼的四下掃了一遍,相中了桌子上的半條煙。嘿嘿一樂:“老鍾,這煙不錯啊”,村長的眼珠子就再也沒離開過那半條煙,他下意識的縮著脖子搓了搓手。
“額,其實也不是什麼好煙。”公公卻沒看出其中的意思,還很謙虛的回了句。
“不會不會,這煙啊,我看著挺好。”村長說著就要下手去抓。
也真是活該倒黴,弟弟這時候正要抽煙,在村長下手之前把那條煙搶走了,還傻傻的抽出兩盒往他旁邊那個兄弟的兜裏塞,一邊憨憨的對村長一樂:“嘿嘿,真不是啥好煙。。。”村長呆呆的瞪著眼,咽了口口水,好半天回過神來,臉騰的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抬起屁股,凳子往後一踢,扭頭就走。
公公覺得好笑,朝著村長的方向喊了句:“不送了,村長。”然後拍了拍弟弟的頭,扭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