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人很快端上茶來,舒安放在唇邊輕輕嗅了嗅,吹開浮在上麵的茶葉,喝了口裏麵的六安瓜片,微微苦澀的味道傳到口齒間,舒安習慣性的眯了眼睛,麵容裏流露出一絲享受的愜意。她放下茶盞,正欲誇讚老太君的茶好,一回頭,卻正撞上她從茶盞裏盯著自己。
那本是個玻璃茶盞,從外麵就清晰的看得出,裏麵的茶水幾乎沒有動過。她怔了下,老太君便立刻垂下眼皮,端正的喝了口茶。繼而放下茶盞再抬起來的時候,臉上便帶著些許笑容。
“不知道安小姐喝不喝的慣?”
舒安眯著眼睛笑了笑,柔聲敬重的回答,“很慣的,老太君的六安瓜片是上品,如今已經很難尋得了。”
她回答的時候,老太君頗為得意的去看坐在她身邊的百裏東,再對著舒安的時候,笑容便更深了幾分,嗬嗬笑著道,“你倒是個識貨的。不過幸好我身邊還有個阿東,否則哪兒還能喝到這樣的好的?”說著便像是證明般的,又喝了一口。
舒安也端起,喝了第二口。放下茶盞,卻笑道,“老太君雖然喜歡,但六安瓜片這樣的茶,寒性未免太強,夏天喝來降暑還好,冬天裏,老太君還是要少喝。”
她拿捏著分寸,放下茶盞。
“你倒是懂些門道。”曦雲老太君顯然絲毫沒有生氣,續道,“日常裏阿東也常說,早年的時候我也不注意。如今老了,講究的自然就多起來。如今到了冬天,我是隻喝一種陳年的黑茶,性子極溫和。”
“早知老太君喜歡,我今日便將存著的那兩罐陳年普洱拿來送給老太君。雖則不是什麼稀奇的東西,但確確實實是從人家家裏千辛萬苦買過來的陪嫁普洱。據說,父母從女兒出生當年就采摘下來,足足存了二十二年整。”她頓了頓,縱然老太君顯然絕不會表現出喜愛,但表情裏多少透出了希冀,便接著道,“可惜我是不能喝普洱茶的體質,好端端的放在那裏,隻怕存不好要浪費,倒不如送給老太君來喝。”
老太君點了點頭,認真道,“看你這臉色,身子也確實有些缺失,便是茶葉咖啡這樣的東西,也都應該少喝。”她說著,忍不住笑出來,“瞧瞧我這麼說的,倒像真是想貪你那點子茶葉似的!”
“若老太君真喜歡,倒是那些茶葉的福分,否則送給不懂的人當做是普通茶葉喝下去,它這一生縱然積累了多少沉澱,也都是白費了。”
舒安淡淡然說著,笑著又喝了口茶,小臉兒上仍是那般喜歡享受的模樣。
老太君認認真真的看著她,眼裏禁不住流露出讚賞的神色。如她這般年紀,如她這般地位還能這樣淡然的,實在不多。
她微微頷首,看了看身邊乖乖坐著一言不發的百裏東,突然撲哧笑出來,引得兩個年輕人都去看她,她卻執著百裏東的手看向舒安笑道,“我倒是從來沒見哪個人說話的時候他能這樣安分,今兒有你在,他算是出奇了!”
詫異片刻,舒安垂眸,小臉兒泛出粉嫩的紅色。連同百裏東也不好意思,直嚷嚷著老太君盡是揭短。
如此聊天的氣氛越來越熱絡,老太君似是有許多話問舒安,百裏東也認真的在旁聽著,直聊到宴會快要開始,門鈴又響了下,傭人笑盈盈的進來報說,“老太君,慕先生到了。”
舒安的心跳霎時微微一頓,穆先生,難道是穆翌晨?
她聽到從門口傳來不太清晰低沉的聲音,接著,便是熟悉的腳步聲,沉穩卻輕悅,一步一步,像是帶著某種她熟悉的氣息走到她心口的地方,她低著頭,忍不住蹙起眉,卻偏偏不敢去看那人一眼。
“老太君,我是像是來晚了?”
柔和低沉的聲音,像是天生就帶著某種磁性,淡然帶笑的道出,卻似乎玩笑的語調很淡,淡的隻是聽者隱約能夠心情愉悅的感覺到,卻再聽是,隻留了一片深沉的漠然。
舒安低頭,像是心不在焉的把玩著手中的茶盞,聽到百裏東驚訝的叫出,“秦,秦慕笙!”
“什麼秦慕笙?”
曦雲老太君不解的問。
百裏東不知什麼時候站起來,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男人。他有一張和秦慕笙完全相同的臉,隻是戴了副眼鏡看起來更斯文些,臉色也更蒼白些而已。可是,為什麼一向精明的奶奶居然問出這樣的問題?
“哦!”曦雲老太君似乎想起什麼,哦了下,笑了兩聲,解釋說,“說起來,慕蕭和秦慕笙還真有點兒親戚血統,慕蕭和秦慕笙的爺爺是親兄弟,不過早年就分家了。如今慕家這一脈,因為秦慕笙父親是入贅慕家,故而孩子都姓母親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