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僧人西行(1 / 2)

昔人雲:天道三十年一小變,五十年一大變。自大奉由兩遼入主中原已八十載,曆經三代四方征戰辛勤耕耘,疆土國力無一不強盛至極點。

而今,這個天下當之無愧的主人,終究抵不過傷病的無情。經內侍省貂寺傳天子口諭,召集早已默默等候各位國之要臣。堪為皇城護衛最為森嚴的天子寢宮內,枯槁老人蜷縮於以南疆貢品黃花梨心木所製龍塌上,慈祥婦人淚眼淒切卻不失母儀扶坐塌首,塌尾亦扶坐一名與老人幾分麵貌相似而立男子,低頭暗泣,神情複雜。堂下,有文官首領中書省尚書及左右相,有大奉無可爭議鐵騎之首統帥,更有好幾位須發皆白皇族公侯。

在滿屋燭火燈籠照射下,榻上老人消瘦的臉龐上深深凹下雙頰與那愈發顯得突兀的顴骨毫無往日光彩,恍惚間更有如山精鬼怪。唯獨,唯獨那眼睛,奮力撐開愈發沉重的眼皮,不甘地向著世間咆哮,宣告一個帝王的威嚴!

幹癟的嘴唇幾經努力,枯槁老人在這一刻竟彷如回到了壯年領軍征戰時,鋒芒畢露。“自登基以來三十餘年,朕兢兢業業,內勉國事,外征四方。我大奉王朝由太祖進軍中原,開創大奉江山!太宗橫掃九國,無人再敢言我大奉非正統!朕幾番斥軍征戰,更是禦駕親征,馬踏西域。而今我大奉東探東海,南抵珠池,西至西域,朕這一生,自謂無愧先祖!“

言畢,這位在位三十餘年將大奉版圖擴張大半,堪稱千古一帝的老人,長笑而逝!

京畿道天子駕崩,隴右道僧人西行。

涼州地處隴右道東南與管內道接壤之地,氣候較之隴右道其他各州猶為宜人,素有塞北江南之稱,時值臨近年關,涼州也迎來紛紛大雪訴大寒。涼州城內達官商賈出可披絨錦衣登樓賞雪,再歎一句傲骨寒梅;入可團坐鋪有奢華地龍暖樓,圍爐煮酒詩賦,腹中少有墨水道瑞雪兆豐年,才氣高者歎凍筆新詩懶寫,寒爐美酒時溫。

涼州城外二十餘裏處有一小村,因臨近州道,有一戶人家也臨道開設簡陋茶肆,做起了過路生意。年關將至,寒風凜冽,道路愈發行人稀少,茶肆自然生意冷清。

想想家中兒媳即將臨盆,前幾日掌櫃的一咬牙,狠心閉門不再寒風中苦等一天才小十來撥的生意,攜念過兩年私塾的的兒子也是店裏唯一夥計,趁著還未舊雪以化新雪未下下路尚不難行走趕回了家中。

貧寒人家不同城內商賈大戶,在這種嚴寒蝕骨的季節尤為難過,更甚者不少病弱老農熬不過去每年春節。掌櫃家雖較之村裏農戶家境充足些,院落裏柴禾備了不少,家中年貨也由相互扶持多年的妻子置辦的七七八八。

前日傍晚時,呼呼北風開始夾雜著細微雪米,待到一夜過後夜就飄起了鵝毛大雪,至今日清晨,放眼望去村裏道路大雪已足足覆地一尺。

堂內簡陋火爐旁,掌櫃的跟兒子打趣道:“大生,看樣子我這孫子非得等年後才肯來見我了。”掌櫃獨子生的稍顯偏瘦,不似日複一日勞作村夫壯實,長也算的上五官端正。

大生撮了撮手掌,回頭忘了眼內屋,憨厚一笑:“爹,年後出生其他的我倒不在乎,就是擔心村尾產婆到時候沒空過來幫忙接生。”

這一聽,掌櫃的臉上也有了愁雲,想想也是,大過年的誰家不是親戚來來往往,順便看看各路長輩,賀歲拜年互報平安。

就在掌櫃的爺倆商量著年後事情時,內屋傳來新婦幾聲低聲叫疼,緊接著又聽得有老媼大聲叫喊:“媳婦要生了!要生了!”

堂內掌櫃的爺倆趕緊起身,大生更是小跑進內屋,顫顫巍巍問道:“真要生了?“掌櫃的剛想進內屋,被妻子用身子擋住了門口,更是用手推著掌櫃的走開:”你個老漢進去幹嘛!快去再多燒點熱水,屋裏我先照看著。“

老媼回頭進屋更是把不知是急還是喜得在房內小步亂轉的兒子趕了出來:”你還呆在屋裏幹什麼!大生,趕緊去村尾請產婆過來幫忙接生!”

大生一聽娘親嗬斥,這才清醒過來,急匆匆地連傘都沒拿就一路小跑出了門。

隴右道地處中原西北,涼州雖靠近關內道,人口村落卻仍不如江南道漢中道那般密集,這一村一村之間隔幾裏,一戶一戶也相距有幾十步距離。北風呼嘯,寒意從衣領衣袖裏直往身上蔓延,道路上厚厚積雪一腳下去,深處可及膝。

大生這才出門埋頭跑不了幾十步,頓感雙腿沉重,褲腳更有積雪侵入,慢慢打濕了鞋襪。想想炕上呼喊疼痛的妻子,即將出生的骨肉,大生又是埋頭氣喘籲籲的向村尾產婆家跑去。

鄉間小路不似州道,大雪覆蓋之下尤為難走,更有近河流處表麵雖有薄雪覆蓋,雪下卻甚是泥濘。大生趕了小半村路,鞋襪早已濕透,雙腿在刺骨的寒冷更是如同灌了鉛般越發無力。見眼前道路左邊有積分才及腳麵,大生未曾多想,趕緊由道路左邊往產婆家疾走而去。驟然間,一個沒注意,心急的大生腳下一滑,猛的摔倒了,更要命的是,大生翻滾間竟滑到了河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