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佑民篇
涼風拂院過,剛冒芽兒的綠油油的小草招搖地搖了搖,在宣告自己的頑強。
安佑民一把擰幹麻布上的水,將布攤曬在日光下。望著嫩綠的生機勃勃的野草,他歎了一口氣,在猜想著裏麵昏迷未醒的那位醒後,能都足夠頑強。
那是一位姑娘,比他以往見過的都要美上不知道多少的天仙一樣的姑娘,在見到她的那一刻,他甚至懷疑她是不是誤墜凡塵的仙子。
前天他路過汾水,見水麵上浮著一個人,雖然被水浸泡了幾個時辰,但身體麵容依舊完好,隻是再泡久點怕是就要發漲了。心裏想著莫不是昨夜雨勢太大,她不小心失足落水了?
他將她撈起來的時候,她的外衣落在水裏被衝走了,好像還有什麼亮閃閃的東西。
不過,當時之境,救人才是最重要的,她還有著微弱的氣息,還有救。於是他將她帶來了這裏,一座無人居住的廢棄院落。
可她到現在也還沒有醒,高燒也遲遲不退。
最麻煩的是她撞傷了頭部,在後腦處積了淤血,壓著筋脈,很可能會失明。對於一名女子來說,這時何其殘忍的事實?
他有時想,或許她不要醒來,才是最好的吧?
“不行!我是大夫!”安佑民為自己再一次生出這樣的想法抽了自己一嘴巴,與此同時,裏屋傳來些許動靜。
他急忙放下手邊的活跑進去,那女子已經坐了起來,一雙漆黑如永夜的眼眸不見一絲光彩,就如沒有星星夜空一般,那樣讓人惋惜。
“你醒了……”安佑民此時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她。
女子聽見問話,一雙白皙卻又傷痕累累的手定格在半空中,失焦的眼眸準確地“望”向聲源,朝那邊頷了頷首,以示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姑娘,可有什麼不舒服?”
女子的臉看不出情緒,她淡淡說了一句:“看不見了啊……”
安佑民的心狠狠一震,愣愣地看著她,要怎樣的一個人,才能在這種境況下用這種語調說出這樣的話。
“姑娘,你放心,在下是大夫,一定竭盡全力為姑娘治好眼睛。”
“謝謝。不過,我的眼睛能否治好,不重要了。謝謝你救了我,我現在還不想死,也不能死。”她要知道那個人怎麼樣,盡管她不在他身邊。可是,她也不敢再回到他身邊。
“救死扶傷是行醫者的天職,姑娘無需言謝。不過姑娘似乎經曆了很多事情,不知可否告知在下,讓在下為姑娘分憂。”
“你不要知道為好。”知道了,從此便不能再安全了。
“姑娘不想說在下也不會勉強,在下還是會盡力治好姑娘的眼睛的。在下認識一個人,或許……”他可以請慕容神醫幫忙。但剩下的半截話,他並未說出口。
“公子可否答應我一個請求?”
“姑娘請講。”
“公子可否帶上我,我無父無母,也沒有親戚好友,現在更是無家可歸,我……”
“好。”未等她說完,安佑民便一口應下。他很想將她留在身邊,不是因為她長得有多美,隻因為她這性子,和他故去的妹妹有點像。或許是上天可憐他,讓他有機會彌補他對妹妹的愧疚。雖然妹妹的死和自己無關,但是作為醫者卻不能救活自己的妹妹,真是枉為醫。
“在下安佑民,未請教姑娘芳名?”
“安大哥。”她微微頷首,禮貌地叫了一句,而後思索良久,才道:“我叫懷空燭影。”
因為他叫納蘭驀然。
安佑民是遊醫,四處遊走懸壺濟世,從來不曾在哪個地方紮根過。
或許應該說,從離開家以後,就沒有在一個地方駐足紮根過。
對於這樣一個四海為家的人,身邊多了個人反而是牽絆。但安佑民不是這樣想的,他寧願一直帶著這個包袱,甚至是找一處安靜的地方,落葉生根。
他沒有別的想法,隻是覺得這個姑娘能給他一種很親切、很溫暖的感覺,如親人一般,他想留住這份溫暖。
相處了一陣子,他發現懷空姑娘不怎麼說話,身子也不大好,每天心事重重的模樣,偶爾吟幾句多愁善感的詩。她的才華橫溢他自是由衷感歎,他時常猜想,她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吧?還是王公貴族的千金?不然哪會生得這般傾國傾城,身子還如此嬌弱多病,不是有錢人家是養不了這種大小姐的。隻是,若說她是,可她又一點大小姐的架子都沒有,她身上有的,是傲骨,似乎天塌下來都不能壓倒她。
也罷,她究竟是誰又如何,人家都說了無父無母,也不必再問了。
隻是,男女有別,雖說她看不見,可終究還是應該要有個丫環照顧她才好。
是日,安佑民領回一個約摸十六歲模樣的少女,讓她當懷空的貼身丫環。小丫頭叫小玉,是他在市集遇見的。
小玉鄉下的爹娘都過世了,特意到城裏來投奔親戚,無奈親戚早在幾年前就搬走了,現在她也沒有地方可去,有個能安身能吃飯的地方她就心滿意足地跟來了。
小玉歡喜地跟著安佑民來的懷空房中,隻見到她的側臉,她便在原地看得愣了,知道安佑民招呼她過去,她才反應過來。
原本想著伺候一個看不見的主子,一定沒什麼好日子過,但主子原來這麼漂亮,再不好也不怕了,還可以一邊幹活一邊欣賞自家主子的臉。
“小姐,我叫小玉,從今天起就貼身伺候小姐了。”
“安大哥,我不用人伺候……”
“還說不用,你這些天的生活起居不都是我照顧的嗎?我始終是個男人,傳出去會有損你的清譽的,還是有個丫頭好。再說了,不就是多一副碗筷嗎,有什麼關係呢?這件事啊,我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