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親友兩字入耳入心,聽昕呆立原地,實在難以置信。隻得泛著淚花,萬分感激,恩人竟如此寬待自己。收起淚水,“我,我受不起。”
話音剛落,薔薇花臨空升起,瞬間綻放,顏色愈來愈紅,直至化為紅色水珠,墜落至她頭頂,消失的幹幹淨淨。
“就這樣吧,我也有些累了,你就住西廂閣,聽昕,姐姐。”白薇走向內室,平靜的思緒許久沒有被擾亂過了。她知道,自那一抹碧衣倔強的來到鳳凰城,來到青院,腦中就冒出了留下她的念頭,這莫名的念頭讓自己很是困惑,是這千百萬日夜的孤寂,還是那歲歲年年周而複始的歲月。
另一方麵,聽昕的心中也十分惆悵,白薇如此細致對待自己,又願尊自己為姐,真是始料未及。也是,如今彼此看似年歲相近,可十年、二十年後呢?她是仙,她是神,她有無盡的生命,永久的年輕麵貌,而自己呢?終究是凡人一個,隻願伺候在她身側,了此餘生。想到這裏,不禁心中又冒出一個想法,自己此番千裏迢迢僅是為了報恩嗎?還是自己太懦弱,麵對不了過去的傷心記憶,尋個理由逃避罷了。
明月皎皎,此夜,怕又是一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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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到來,隨著幾乎無法聽清的雞鳴,幾縷光彩透了出來,天空終於放晴。
青院遠離人群和鬧市,唯有送菜的鄰居每半個月來一趟外,幾乎無人踏足。鄰居?說是鄰居,走著也需要半柱香的時間。算算日子,今日便是。
自從青院多了個人,便再不冷清了。從女紅到打掃聽昕都做的十分細致、幹淨,偌大的青院總算像是宅邸了。
“哎呀,打掃呐。”一中年婦女提著菜籃,悠悠走來,“我說今日院門怎麼打開著呢,原來是有客人在啊。”
聽昕笑著放下手中的掃帚,倒了杯茶遞給她,“您就是王嬸吧。”
王嬸放下菜籃,憨憨的接過,“哎呦,謝謝啊,我就是王嬸。”她一口飲盡,“姑娘是?”
“我叫聽昕,是、是。”她頓了頓,“是白薇的姐姐。”她邊幫王嬸把茶加滿,邊說,“小妹往常多虧您照顧著了。”
王嬸擺擺手,“你這姑娘真會說話,哪有什麼照顧不照顧的。白姑娘相信我王嬸,常年在我這買菜,說到這,我還要謝謝白姑娘呐。”
“王嬸,不必如此客氣,這是這個月的菜錢,您收好了。”聽昕遞上錢幣。
王嬸握在手裏,數了數,“哎呦,好好,你看,每次都多給我菜錢,我,我都不好意思了。”說罷,長長的歎了口氣,“我也知道白姑娘的好意,都是我那沒出息的兒子,汗,不提了不提了。”
聽昕並不想知道別人私事,隻是點頭。送客後,拿起菜籃,準備飯菜。
午後,白薇盤腿坐在院中,閉目養神,一旁香爐中的青煙嫋嫋升起。
青院遠離喧鬧,是個清靜的好地方。
聽昕安靜的坐在一旁,她怕輕輕一動就驚擾到眼前這十分崇拜的女子。
這幾天的觀察下來,她張弛有度,進退得體,的確適合留在身邊,更重要的是她的安分守己。“整日與我在這院中,可覺得無趣?”
白薇突然間的開口讓她一愣,聽昕搖著頭,“不會。”
“你可識字?”
“小時候兄長有教過,略識幾字。”聽昕微微歎氣,自己從小便羨慕讀書之人,可事與願違,自己所識所學全靠兄長的轉述,隻因一句女子無才便是德。
“你要是覺著無趣可以去書房看看書,寫寫字,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必這麼拘束。”
白薇的一番話讓她心中即將磨滅的希望又稍稍燃起,又懷疑此時是否是在夢中。她下定決心,狠狠掐了自己的手臂,清晰的痛感立即傳來,這才讓她反應過來,整理好情緒,壓製心中萬般激動,道了聲,“好。”又道,“明日我想去市集買些碗筷之類的,可還需什麼,我一並帶回來。”
白薇點頭,是該添置些了,“香料快用完了,你若得空,買些回來吧。”
“好。”聽昕滿麵喜色,前幾日打掃時就發現,整個青院最大的一間屋子竟然全部擺放著書籍,從上古至今,從天文到地理樣樣俱全。此時,心中猶如百十隻螞蟻爬行,加緊腳步,似乎連一刻都不想耽擱。
白薇望著她背影出神,曾幾何時,自己心中是否也有過如此歡快之時?自入凡塵以來,記憶隨著歲月漸漸淡去,不知何時生誕,不知來由,不知過去,不知將來。她扶額撐起身子,扯了扯嘴角,不覺自嘲。院內古草仙藥無數,能治百病,除妖邪,可,這又如何?自己仙氣護體,通天曉,入鬼門,可,那又如何?如今,連自己都醫不好,真是諷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