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鄉前進的車輪是那樣的謹小慎微,而曆史的時間更是無聲無息地流逝,早就進入新世紀了,對二十四個節氣了如指掌的農民來說,似乎還不大明白什麼是新世紀。
平壩上依然是一片大而較方的良田。春夏,碧綠的一片,秋天,一陣風吹過,卷起稻浪千萬重。西北邊上的一個山丘上,那條煙筒照舊高大挺立,下麵荒草叢生。古老的拱背橋安詳地躺在那兒,小河終日不息地“咚咚”地流……
通往縣城連接黑溪鄉的公路變成平整、寬大的水泥路。鄉政府前麵、兩側,建了一排排整齊漂亮的房屋,屋頂飛簷翹角,前邊安著金色的琉璃瓦,白瓷磚排麵,鋁合金門窗,金屬卷簾門。兩條街道,像縣城南大街那麼寬整,街邊照樣做成了花園,栽上了黃葛樹。兩條街的盡頭,是一個規範而寬敞的農貿市場。農民賣雞鴨蛋、小菜等,竟有一個舒適的攤位。在外打工掙了錢的農民,在當地做這樣那樣生意職業的發財戶,滿懷愜意地當上了城市居民。這個美麗而有規模的集鎮,在全縣算是一道閃亮、耀眼的風景。
王書記、樂樂嗬嗬的鄉長、眾多的鄉政府成員,不知不覺地在新世紀裏度過了五個春秋,他們一如既往地處身於雄壯的大樓裏麵,忙乎於這樣那樣的事。
河東村的一村之長是趙大臉,從陳思遠神秘失蹤後就一直任到現在。村社幹部會議的召開與散會,還是由周書記說了算,盡管他的門牙全脫了,說起話來不甚幹脆,他頭頂上的藍布帽沒脫過一天,冬天依舊穿著黑呢子大衣。黃磨子的把把廠早就辦成了,是與趙大臉合辦的,村學校內,原本是推台鋸的車間,擺著像灶台一樣的兩台車床,整天發出“咕咕”的怪叫聲,鵝嘴嶺的雜木砍光了,如今十餘雙強壯有力的手已伸向山羊坪。
清河鄉的農民蜂擁外出打工掙錢,如今,凡是呆在農村的年輕人,被公認為沒有本事。一些四、五十歲的老漢們都走南跑北了。
陳思財的人力三輪車已被政府取締了,因為影響城市形象。眼下,陳思財有了更遠大的目標:要開出租車,他求助於他的大舅子,正在辦理一切手續。
會打小算盤的羊子,不願把蹬人力三輪車的幾萬塊像老朋友一樣,投入有四個輪子的燒油的正宗交通工具之上。他隨同一夥人,跑到新疆去了,說是種棉花。
鐵牛這個力大無窮的家夥,把那個陳思遠荒棄的土地全部攬過來,緣於他與陳思遠的大哥的關係。
陳世琪已經大學畢業,聽說在某移動公司上班,每月二千多,河東村一社的父老鄉親曾熱熱鬧鬧地談論了一段時間。
紅翠照常在人們麵前說大的一句話,而今,她感興趣的話題是吃食了,的確,她動不動就到場上去買一背吃的,少不了在肉攤子前挑一塊坐墩肉,三四個肉攤子,她可以隨意選擇,少不了在商店選幾包高檔副食。三六九的趕場天,人們都能看見紅翠在場上轉來轉去。前些年頭,紅翠也曾大談她的孝敬之舉。陳思遠無形中消失後,她把母親接了過去,並且後來,很有排場地安葬了母親。
李星遙畢業於北京大學文學係,但她似乎已被當地人們遺忘,因為她母親早就離開了家鄉。隻是逢年過節,兩母女回來在李盛宇墳頭上燒錢化紙,人們才會偶爾地看見她們一次,人們才會想起她倆曾是本土本方的人。
生薑讓農民遺忘,冰鼠仍有記憶,當做笑料擺談,穀子、肥豬則是永遠的夥伴。
十年時光,蘇逾已在事業上創造了輝煌的成就,諳知世道的人常說:事業有成全靠人緣。蘇逾回到家鄉很快就結識了許多達官顯貴,大款富豪,沒多久,他就成了川南縣響當當的大人物。黑道上他是老大,在外久經闖蕩的蘇逾淪身於縣城,他還嫌英雄無用武之地,不少散兵遊勇般的黑惡勢力紛紛拜服於他的名下。不過,他表麵上與黑幫哥們稱兄道弟,並以大哥自居,暗地卻決定改惡從良,愛情的幸福使他珍惜起性命。正道上,成功人士、大腹便便的朋友,這些所謂的貴族,無不笑臉歡言,視蘇逾為王子。誠然,身居別墅,出入豪華轎車,一露麵總是前呼後擁的蘇逾受之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