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何以受製瑤池主(1)(1 / 2)

紅磚玉瓦,琉璃燦如虹;粉妝玉砌宮牆豔,珠影闌闌。

鳳合殿早裹紅綢娟花,瑪瑙鍍玉桌兒擺,紅紗緋綢滿院揚;龍庭金壁輝,紅毯渡求凰。滿宮串紅,今日庭內有是何事,一眼便知。

龍庭高台,卻換了二張鏤金輝雲騰龍椅,一坐皇帝銀宦,一坐皇後淡楓。銀宦著了紅底勾菱饕彩龍袍,麵上盡失遮不住的喜氣。邊上四尊頂珠碧金小坐居了大皇子銀洌、大皇妃鳳翼、二皇子銀風及大公主淡卿,大殿之上那尊龍騰彩琉玉饕餮屏已綴了喜綢,底下群臣百般顏色,自不多談。

殿中,那紅鴛烙絲金毯上已站了一位嫵媚女子,紅綢綾羅鴛鴦衫,百靈挽花雙鸞髻,西鳳眉目染顔、朱唇脂麵嬌細,軒玉琉璃合鳳冠,一裳軒黎朱纓彩,細細端詳,隻歎是月宮淩霄入塵煙。仇府夫人果不一般,圓潤嫵媚不輸年輕女子。卻見這女子朝皇後淡楓規規矩矩做了一禮,一絲不苟,恭恭敬敬。淡楓微微點了頭,精心置了妝容的麵,竟仍微露苦色;銀宦春風滿麵,隻將手一揚,二個著朱紋紅衣的侍女便端著茶行下去。

那瑪瑙鑲祖綠碗兒玲瓏剔透,隱約見得裏麵清澈茶水。女子將碗端起來,謝過侍女,便朝高台上輕步行去。

淡楓接茶,細咂一口,笑而歸還,女子屈身一禮,將茶接過。

那玉蔥般的手指接茶之時,卻似有意般地將左手小指勾為弓狀,片刻之後方才收回。而站在大殿一角的我,則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這一幕。

是時候了。

我轉過身,匆匆走出奉化殿,朝後花園奔去。身後熙攘人群,繁花琉影,皆似空頓。

夜色昏暗,離了宮殿便是一片漆黑,然自幼便這麼渾渾噩噩過來的我,早習以為常。

後花園中,早有人在內等候。

“一切順利?”我才入園,一渾厚聲音便已沉沉而啟,極低極穩,卻又有一絲絲的捉摸不透。我頷首,低聲道:“一切依計劃行事。”

話音落,自夜幕中緩緩走出一個著深棕色衣袍的人來,縱衣袍寬鬆,依舊看得出那健碩異常的身軀,帽簷拉得極低,卻仍能看清那如大刀闊斧般方正的臉,以及那不屈的唇瓣。我將一瓷白小瓶遞予他,道:“信雲已將藥配好,夫人命我交給你。”

夫人手下高手如雲,然卻極少有人彼此熟知,換言之便是,大家均知道夫人手下有如此如此的高人,亦曉得彼此姓名,卻很少有人見過其他人,若有見的,亦不超過兩個。他似楞了一愣,而後,將瓶子接下。

“接下來該如何,你也已知道了。快些走吧,離席完了會叫那皇帝起疑心。”我低聲說著,轉身走出園門,卻在同一瞬間捕捉到陣陣奇怪的聲音——

那聲音,極輕,卻極穩,更離我愈來愈近,仿佛一團烏雲逐漸壓來,竟讓我有幾分懼怕與擔憂。我咬緊牙,極力克製住內心惶恐,仍緩緩邁著步子向奉化殿走去,然而身後的腳步聲也亦步亦緊地跟著,我快,腳步聲快,我慢,其亦然。

……那人是誰?莫非那人,看到了方才我和信靈的會麵?不,不可能,此刻宮中所有的人應都在奉化殿中賀喜,那麼,那人究竟是……

“你是何人。”

突然一冰冷聲音刺入耳中,深極烈極,仿佛瞬間擊破我僅存的鎮定。我強當無視,繼續抬起微顫的腳向前邁去,然片刻之後手腕卻被緊緊扣住——

“我在問你話。你是哪個宮的宮女,我為何不曾見過你。”

那聲音此時更加寒冷,仿佛千尺寒冰刺入骨髓,手腕更是傳來陣陣劇痛,那人的手如鐵鉗般剛勁有力,我自詡精通脫身之術,此刻竟也被他牢牢牽製。心一沉,我強做鎮定,緩慢地回過頭來——

夜色混沌,我看不清那人的臉,然而卻清楚地看到那人的眼——鷹兀一般銳利的眼,仿佛洞穿一切的犀利,層層銀光在黑夜之中閃耀刺眼,如銀箭一般刺穿胸膛。我驚得渾身一個哆嗦——多年來第一次因一個注視而顫抖,這哪裏是人的眼睛,這就是一隻銀豹的眼,冰冷淩厲,直直撕破我剛剛建立起來的可憐的自製力!

“……奴、奴婢是玉玲宮的宮女……”手腕痛得入骨,像就要瞬間斷掉一般,居然攪得我話音顫抖。“噢,原來是鈴妃娘娘的侍女。娘娘在奉化殿內禮行大殿,你為何獨自在這銀帳宮中穿行?”那人又冷冷問著,施加在手腕上那火辣辣的力量一絲未減輕。

這人武功底子身後,若我此刻發功抵製他的力道,隻怕會敗壞計劃。我心頭一顫,強忍住手腕上碎裂一般的劇痛,輕聲應道:“奴、奴婢是回娘娘宮中看看枕下的合香有沒有放好,負責娘娘寢宮的侍女手腳不太靈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