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龍出長白(3 / 3)

五鹿充宗作為玄菟太守,沒有辜負朝廷的期望。在玄菟郡,世代傳承山林之風的子孫們開始沐浴漢風儒韻了。走出長白山的女真各部酋長,伸出他們寬厚手掌翻開漢家典籍,幽幽墨香逐漸割斷了女真人過往生息的年代。盡管女真部落的酋長們有的年事已不小,但目睹他們吸收漢文化的姿態,五鹿充宗還是不禁會升起“青青子矜,悠悠我心”之神思。

三國時期,中原大亂,許多文人學士都渡海來此避難。管寧、邴原、太史慈等著名的儒學之士也先後到此遊學,以至於“民皆化其德’。作為雄奇神秘的邊陲塞北,撫順自此成了曆代文人墨客向往涉足的地方。南朝時,梁元帝蕭繹在《燕歌行》中道:“燕趙佳人本自多,遼東少婦學春歌。黃龍戍北花如錦,玄菟城南月似蛾。”而風流才子陳後主寫的《紫騮馬》更是風韻不同:“蹀躞紫騮馬,照耀白銀鞍。直去黃龍外,斜趨玄菟端。垂建還細柳,揚塵歸上蘭。紅臉桃花色,客別重羞看。”陳後主偏安江南,卻夢想玄菟,可見此城足具風情。南梁詩庾信似乎也到過玄菟郡,因為在他的詩歌中總是出現玄菟字樣,如《詠懷》詩:“北臨玄菟郡,南戍朱鳶城。共此無別期,俱知萬裏情。”又如:“願子著朱鳶,和餘在玄菟。”庾信為此城所吸引,忘懷不掉,因而在詩中再三提到,以排遣思念之情。

玄菟郡隱沒在曆史的紅塵中之後,西晉時期的高句麗王國帽起在高爾山上。高句麗王國在占據漢代的玄菟故府之後,改稱為蓋牟城,後來又不甚滿意,便又在高爾山上重建了王城,為“國北新城”。初唐時期,撫順為安東都護府下轄的都督府治所在地。遼、金時期,置貴德州統轄撫順地區。撫順的得名還是在明朝洪武年間,朝廷在渾河北岸修築磚城,欲“撫綏邊疆,順導夷民”,撫順取二句頭兩個字得名。明庭在撫順地區內設撫順、鴉鶻兩關和撫順、會元、東州、馬根單等軍事城堡,是當時遼東的一個重要戰略基地。明朝頗費苦心建造的這個軍事重鎮,後被努爾哈赤毀掉,並又重新建了撫順城,即清撫順城。

努爾哈赤與撫順血脈相連在一起,這個未來大清帝國的開創者出生在這片黑土地上。當時的女真各部群雄蜂起,互相攻伐,豪強淩弱,聚眾暴寡,在那樣的亂世中,努爾哈赤接受了漢文化熏陶,為他未來挺進中原打下了至關重要的基礎。他在統一女真各部後,是在撫順龍袍加身,建立了清王朝的前身——後金。之後,這座“龍興之城”托舉出了一個富庶的大清帝國。

撫順群山之所以稱撫順為“龍興之城”,是因為撫順四周遍布群山,環繞在撫順周圍的鋼山、高爾山、鐵背山、薩爾滸等群山,給這座“龍興之城”無形中增添了很多山川“龍氣”。堪冉觀念認為,山的“好壞”與人的“旺衰”有著直接的關係。山明人達,山暗人迷,山厚人肥,山瘦人饑,山破人悲,山歸人聚,山走人離,山長人勇,山縮人低,山順人孝,山逆人嘶。不同的山呈不同的態,不同的山納不同的氣;富貴之山必育富貴之人,藏龍之山非“龍脈”莫屬。撫順周遭的群山暗含多少“龍穴”,曆代堪典師並沒一一點清,但撫順一地最終出了努爾哈赤這條滿族“真龍”,與撫順群山之豐、厚土之氣是斷難分開的。

撫順群山中,首推是位於撫順城之北的高爾山。高爾山地勢雄險,是曆代“兵家必爭之地”,沉澱著厚重的曆史遺跡,曾有墨客留聯:“山逼諸天,到此已窮千裏目;門依半山,何需再上一層樓”。從此不難看出此山的高拔陡峭。“高爾”在滿語裏是“山槐”的意思,意即此山槐樹頗多。除此之外,山上還多杏樹,杏花開放時,千樹映雪,香霧繚繞,為當時之盛況。

高爾山上屹立著巍峨的遼塔,它聳立於靜默的光陰中,朝朝暮暮中諦視著人世的興衰與成敗。此塔建於遼道宗年間,該塔為八角形,九級密簷,以多種型製的青磚砌築而成。塔身自下而上分出比例勻稱的層次,每層有磨砌立柱,構成八個對稱的園弧犄角。在八麵塔身上各有長方形佛龕一座,上有磚雕寶蓋,龕下有飛天拱托,奇異端麗、精巧雅致。

從塔旁的羊腸小道下山,在山腰處放眼,會看見拔地而起的觀音閣直插雲霄。觀音閣飛簷畫棟、典麗端莊,始建於明代中葉,與山川長空溶為一壁。觀音閣的主體是觀音殿,殿背倚山崖而築,既險峭肅穆,又簡古雄奇,令人歎為觀止。下了山,徑直前行,會看到渾河橫亙眼前,渾河由東至西穿城而過,山巒綿延南北兩側。沉穩的渾河發源於清原灣甸子鎮的滾馬嶺。滾馬嶺下景色清新怡人,相傳唐朝大將薛仁貴路過此處時,因貪戀美景而不慎落馬,“滾馬嶺”因此而名。

溯流而上,就會到達漢時玄菟郡治的西大門高灣。在高灣村西山丘陵的漫崗上,曾加固增修燕長城。努爾哈赤建都盛京(今遼寧沈陽)時,高灣被辟為皇家獵場。高灣三麵環山,“寶泉山”是其中的名山。寶泉山向西與棋盤山交頸,因為是皇家的禦用獵場,所以山上樹木都被保持得很好。此山下有一“聖水寺”,曾經顯赫一時,傳說寶泉山中有七口水井,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並且長年不會枯竭。井水清淳甘爽,飲之可祛病,故稱“聖水”。沿著“聖水’信步而行,還會看到一灣湖泊蕩漾在高灣山區,澄靜入練、透徹空明,四周群峰聳峙,枝影疏離。

當年的女真人雖然走出了長白山,但念舊的女真人如果懷念他們的長白山祖基,除了在高爾山可以登高望遠外,還可以在撫順的其他山脈領略到長白山的悠悠餘韻。沿著赫圖阿拉城一直向西南方向行走,就會到達猴石森林。此森林即是長白山係龍崗餘脈的延伸部分,融合了長白山與撫順的山水之精,山川連綿起伏,既壯觀秀麗,又婀娜多姿。

長白山支係的龍崗山在赫圖阿拉境內還有一支餘脈,稱做鋼山。此山兀立特異,溝深林密,溪穀縱橫,景致奇異。每年六月間,此山的峰頂如仙子降花一般,盛開千萬朵芬芳的鮮花。高粱穗似的紅丁香,猶如羞澀的少女嫵媚娉婷,錯落地點綴在蒼鬱的雲杉下。到了秋天,則霜葉滿山,紅黃斑斕。

當年,努爾哈赤的足跡曾遍布這些群山,山川草木在天地間默默愛持著這位日後非凡君王的足跡。可以說,正是撫順的白山黑水在光陰中默默接納著努爾哈赤的一切,並靜靜地孕育著一切,而努爾哈赤也正是在如此厚重的一方水土養育下,方才曆經千難萬難,最終成就萬世基業的。

百年馬市史書上記載當時的情景:“水兩岸大野,率皆耕墾,農人與牛馬於野。”建州女真不會冶鐵製造農具,隻能用狩獵、畜牧和采集的土特產品去交換。董山在多次與朝廷交涉後,朝廷決定在撫順開設一個購買、交換馬匹的貿易場所。

馬市開設不久,即成為綜合的市易場所,為關內外貨物的集散地。明廷依靠馬市貿易達到“皆羈縻之意”,既使女真人物有所換,又牽製了女真人。馬市三日一市,每次開市都熱鬧非凡,四麵八方商賈雲集。以致後人嚴從簡在《殊域周谘錄》中說:“非撫順馬市則建州不得發達。”不僅如此,努爾哈赤在與明廷開戰時還利用馬市奪取了撫順城,看來撫順果然是努爾哈赤的命中神址。

努爾哈赤五世祖死後,其長子脫羅繼承父業。脫羅時代,建州三衛的勢力在明朝的限製和朝鮮的征討下已日漸衰落。建州女真擲給脫羅這樣一個殘局,使脫羅絞盡腦汁欲圖恢複局勢。他率領族人從朝鮮和遼東地區交換農器、耕牛,再在撫順的馬市上交換族人所需物品。

努爾哈赤的祖父覺昌安和父親塔克世也經常到馬市進行貿易,交換麻布、豬、牛、糧食等物。覺昌安當時隻是建州女真蘇克蘇滸部的一個小部首領,所以跟隨他到撫順馬市的族人也僅數十人,但覺昌安很善於審時度勢,雖然建州女真有所衰落,但祖上畢竟是一個較有勢力的大宗族,並且他還享有女真貴族“貝勒”(大人)的稱號。覺昌安一麵爭取明朝的扶持,一麵利用自己的家族優勢,不斷擴大勢力範圍,將有碩色納和加虎等部落盡皆攻破,“盡收五嶺迤東,蘇克蘇滸河迤西,二百裏內諸部,六貝勒由此強盛”。

百年馬市閱盡人世風雨,而千年撫順更是曆經世界滄桑,其繁花似錦的風姿引來後人不盡的感歎!人世倏忽,滄海桑田,幾經變遷的撫順在歲月的風煙中靜靜佇立在長河落日中,無言地回味著前朝百代,而努爾哈赤在此地的崛起,更給這座“龍興之城”添上了最濃墨重彩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