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師門付之一炬,師門手足慘遭屠戮,大難餘生的弟子無不垂淚痛苦,憤恨填膺。然而整座昆侖山的力量已經隻剩下不到五分之一,再也無法發起大型攻勢,更無法阻攔魔潮。冉傾珞在去龍脈不久便返回了戰場,報知了龍脈毀壞一事,萬般無奈之下,史雲揚不得不下令,令所有人退守河西走廊。
昆侖山的力量之所以能夠抵抗那麼久,有很大原因乃是因為史雲揚一人之力。隻可惜雙方實力差距實在太過懸殊,他隻能保證少部分人的安全,卻無法阻止這場血腥的屠戮。
戰爭一旦開始,再厲害的人也隻能是受害者之一。
經過了整整一宿的戰鬥,所有人都已疲憊不堪,不過魔族在占領了昆侖山後,似乎暫時放鬆了追擊,方才令一種昆侖弟子有些喘息之機。
隊伍之中差不多還有七八千人左右,史雲揚環眼看去,每一個人身上都血跡累累,臉上除了悲涼和肅穆,完全看不到絲毫笑意。人雖不少,不過多數都已經負傷累累。有的弟子已經失去了半截手臂,有的被刺瞎了眼睛。自此隊伍停歇下來,不時有人死去,四麵號哭之聲便從未斷絕。
冉傾珞顧不得疲累,奔走在各處傷患之間。她也已全身是血,不過在救治傷患之時,她仍麵帶微笑,口中不住地說些安慰之詞。似乎在這數千人之中,她的笑已成了唯一。
然而即便是她醫術通天,沒有藥草,也沒有救治的工具,許多重傷之人她亦無能為力,在替他們包紮清洗傷口的過程中,好多弟子便已離世。她心中亦不好受,隻有在其他弟子看不見的瞬間,眼角的淚水簌簌的滑下,她抬起手,用肘腕擦去淚水,仍然打出笑意趕往下一處傷患身側。
“你抓緊這裏,給他包紮起來。”冉傾珞令旁邊一名天墉弟子替同伴包紮傷口,她便要起身往下一處去,那重傷弟子勉強起身,向她點了點頭,深深致謝。
“你會好起來的,堅強些,我們一定能活下來。”冉傾珞柔聲道,這麼說的時候,她感覺自己撒下了一個彌天大謊。
“不求長生,但求...無悔,隻怪我學藝不精...冉姑娘,多...謝!”那弟子咬牙說道。
她含淚一笑。
“冉姑娘,快來這邊!!”她忽然聽到一聲淒厲的呼喊,回頭去,隻見那聲音是從身後不遠處的石頭後麵傳來的,史雲揚竟也在那處。她匆匆起身,趕往那裏。遠遠隻見到一名玄圃堂女弟子倒伏在一名男子懷中,女子一身淡淡青衣已被鮮血染透,身下浸染了大片黃土,赤紅暈染開去。史雲揚、追風、晴語、熊戰諸人都在一旁,皺眉不語。冉傾珞走近時,追風和晴語趕緊讓開了路,她這才看清,那女子原來便是胥雪,而那緊緊擁著她的男子便是胥東。
“雪姑娘?!”她驚呼一聲,俯下身,正欲拿過她的手,診她心脈。胥東忽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巍巍戰栗,淒聲道:“冉姑娘,你救救她,胥東給你當牛做馬!!求求你!!!”
胥東身上亦是七八個大大小小的窟窿,鮮血泉湧,蓬亂的頭發已遮去了那雙淒迷的眼,隻在說話時,口角不斷流出濃血,令人覺得那幾個字似乎是從牙縫裏咬出來的,字字令人驚心。
“你先放手,我要先給她診脈。”冉傾珞想要掙脫,旭東卻抓得死死,全無鬆開之意。
“求求你,救救她!!!”胥東似乎已聽不見聲音,隻是放聲大喊著。冉傾珞無奈之下,隻得回視了身後諸人。史雲揚和追風上前,將他的手扳開,胥東仍要去抓,追風不得已將其反扣住,冉傾珞方才得以脫身。
胥雪渾身上下已經多處受傷,腹部的血肉已經少去了大片,腑髒生生暴露在外,定是被魔物撕咬所致。如此重傷,她幾乎已是不能活了,冉傾珞隻得勉強替她渡些靈力,暫時維持她的生命。在玄圃堂小住的那段日子,兩人時有往來,看著昔日姐妹已至瀕死之狀,她心痛難當,眼中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胥雪眉頭皺了幾下,已經發白的嘴唇微微一動。冉傾珞附耳上去,隻聽她口中細微地發著些簡單的音符,細聽之下,方知她喚的是“師兄”。
“胥東!胥東!!你醒醒!!”追風突然一聲大喊,冉傾珞一驚,回頭看時,隻見胥東已經垂首癱倒。她趕緊回身替他診治。可胥東的脈搏已經全然斷絕,再無聲息。
胥雪似乎有所感應,眼角有淚珠滑落,她的指尖慢慢在地上挪動著,可移動了不到兩寸的距離,卻戛然而止。
冉傾珞忍不住心中悲涼,掩住了唇,轉身跑開了。玄圃堂弟子無不泫然落淚。
晴語低下身去,將兩人的手放在一起。那一刻,天空忽然響起了一陣悶雷,仿佛是天公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