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喝道:“正要問你們,在下麵可曾見到其他人?老子的兄弟下去了一波又一波,已經整整十日,就沒見一個回來的。”
冉傾珞歎了一聲,道:“他們都死了。你們不必再等了,而且此處鍾靈毓秀,天下人本應共有,你們獨占此處,也不合規矩,快些離開吧。”
那人滿臉殺氣,怒道:“他們死了?你們殺了他們?”
史雲揚道:“這下麵本就凶險,不辨是非便貿然闖入,隻有死路一條。這也是你們作惡的報應,今天且饒過你們,帶著你的人走吧。”
“兄弟們,定然是他們殺了我們的兄弟。大家因難結緣,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今兄弟慘死,我們得為他們報仇!”
那人一喝,立時群情激奮,圍著水潭邊緣處的幾十人頓時應和,個個露出殺意。
“殺了他們!!”那人一聲大喊,身形跳到空中,環首刀劈斬而下。周圍的數十人也立刻移動身形,有的飛身而起,躍到空中,有的踏水而飛,劍鋒直指潭中心的四人。
冉傾珞微微一歎,手中突然結出一個手印,銀色的光芒流轉,霎時間,龐大的能量擴散開去,潭中水花頓時衝天炸起,一瞬之後,冷氣彌漫,整個水潭立刻結成一塊完整的堅冰。水花濺在空中,尚未落下,便即刻凍結,而一同被凍結的還有潭中上下數十人,通透的冰晶之中凝結著一個個形態各異的冰雕,仿佛時間在一瞬間靜止了一樣。
冉傾珞收回手印,慢慢踏著冰麵向前走去,她走過的地方,冰自然的消融,化出一個出口,一直鋪到岸邊。她回頭道:“半個時辰之後,冰封便會解開。記住,離開此地,別再作惡,否則下次便不會輕饒了。”
羅嘯成瞪著眼睛看著方才那叫囂的家夥,隔著冰麵打了他一個嘴巴,笑道:“當惡人沒那麼簡單,就你們這些半調子,還是乖乖做個好人吧。”
一行人下了山,本欲就此離開琅琊,不過走著走著,竟然又再度走到了那茶棚。幾人也頗為掛念那對母子,便走進去查探。然而幾人驚奇地發現,茶棚之中那幾張算得上家當的東西已經收了起來,大門之上係上了白花,堂中停放著一口棺材。而那之前臥病不起的阿通正跪在堂前,一張張焚燒著紙錢。
幾人心上一驚,快步走入了堂中,阿通轉過頭來,隻見其麵色蒼白如紙,兩行悲泣之淚隻如斷線珠子。
“阿通,這是怎麼回事?”冉傾珞驚問道。
阿通慘然一笑,道:“自從姑娘治好了我的腿,隻過了六七天,我就已經能夠走路了。昨天,我替娘下山采買。回來的時候卻見..."他扼住喉嚨,痛苦地咳了幾聲,“她已經自縊於房梁之上,連屍首都已經涼了。”
冉傾珞心裏一沉,不由得一退,問道:“為什麼,誰會殺她這樣一個綿弱的婦人?不,你說她是自縊而死?”
阿通搖頭,道:“娘留下了遺書,說照顧了我十多年,終於得見我的病好轉。她活在世上的意義也就完成了。雖然爹是個惡人,但是娘說過,無論生死都會隨他而去。這是她的諾言,隻是因為我的病而耽擱了這十多年。”
冉傾珞傷心道:“怎麼會這樣?我沒想過會這樣?”她抬起了自己的手,似乎感覺到雙手之上有擦不去的血腥,“我究竟救了人,還是殺了人...”
阿通擦去眼淚,朝著她深深叩拜了三下,道:“姑娘不要自責,這是我娘的心願。她活在這世上其實並不快樂,如今她尋我爹去了,或許她會開心。我爹是個惡人,但是他對我娘很好,對我也很好。他並非十惡不赦。今後我會做一個正直的人,用我自己的一生去贖還他的罪孽。多謝!”
冉傾珞心裏忽的茫然了,這一天以來,她已經分不清善與惡的界線。善為何,惡又為何?
她不禁又想起了當初自己進入星茸穀絕城的時候,那個考驗者的問題。
“善惡本是無相,無相生,無相滅。眾生皆等,善惡雖有別,卻無不是無相之相,眾生之一。那麼,若讓你身負天下異能,你將如何辨別善惡,對待善惡。”
“當今魔族妄圖人界與靈界,此乃大惡。若我身負異能,便如帝王將相,應行大善,所謂能者多勞,自當肅清宇內,以一己之力,換天下百姓之安寧,使父子相近,夫妻相親,君臣相融,使惡不失本分。待到魔界退守魔界,六界各有所安,各行其道,善便可不行,自當隱退無為,而無為便是大有為。”
當時的自己如此回答道。如今想來,實在令人發笑。即便如憫懷天下的女媧、神農都逃不脫善惡之辯,自己當時竟不自量力,多做紙上談兵之妄言。
不,那是妄言麼。她心裏忽然變得堅定,或許,那才是準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