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你全家的還是我咯。”她略走幾步,身上的魔氣一陣翻滾。玉兒一聲哽咽,突然淒厲地大喊了一聲,身形飛躍而起,一把抓過點絳筆,向她眉心處刺去。那冰菊似乎毫不慌張,仍是慢慢地踱步,玉兒的筆鋒堅硬如鋼,閃閃鋒利,一瞬間便刺破了她外圍湧動的魔氣。
然而那一瞬間,玉兒卻忽然停了下來,她的筆端幾乎已經觸及到那冰菊的額頭。然而她的手卻再也難以前進半分。
因為冰菊的樣子突然又變幻了,她變成了韓侖的模樣,微笑凝視,仿佛就是韓侖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玉兒隻覺得腦海中一陣恍惚。
這都是一場怪誕的夢麼?韓侖回來了,方才發生的那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
她頓了一頓,“韓侖”淡淡一笑,問道:“玉兒,你要殺了我麼?你已經殺了我的家人,你忍心再殺了我嗎?”
說話間,冰菊前行了一步,玉兒惶然退步,身形不穩,頓時仰麵跌倒。她摔在地上,雙眼還緊緊盯著麵前那張臉,那張她永遠忘不了,可是卻再也觸碰不到的精致的麵容。
那張臉笑了,可她卻想哭。一哭一笑之間,所剩的隻是永別。
窮奇尊者不緊不慢地走到冉傾珞麵前,低頭看著地上昏死不醒的史雲揚,淡淡說道:“救活他,再告訴他,你的命我在我手裏,我會從他手裏奪走你的命,就像當年他奪走我最心愛的女子一樣。”
冉傾珞心中一震,忽然注意到他手心裏一直形影不離的那個女子的人頭,一陣無比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
“可笑,魔也有情麼?”
“魔是什麼樣,六界從未證實過這個問題。你們不過憑著自己的一點印象和世人的說辭便妄加推斷,自己蒙蔽雙眼。不過有一點你們說得對,魔族若決定下手,那便絕不會留情。”
“順便告訴你一聲,你們要尋得七曜石也在神農穀,可別忘了。”他嘴角悠悠露出一絲笑意,忽一轉身,身形慢慢的變淡,透明,窮奇背著她走遠,逐漸地看不真切。而那冰菊也隨著窮奇的步子離開,慢慢地隱匿了身形。
玉兒便看著“韓侖”的身形慢慢走遠,她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背影她已經見了無數次,可以後怕是再也見不到了。
曾經那麼多人說過,要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每一點時光,不要揮霍,不要虛度。然而珍惜是個多麼空洞無力的語詞啊,無論你多麼珍惜,時間總會在該結束的時候毫不留情地結束,絲毫不會給人流連的餘地。越是珍惜,那時光仿佛也就流逝得愈快,結束之後再給人留下滿身難以愈合的傷痕。仿佛有個人在自己心裏種了一棵大樹,日日澆水嗬護,而在其枝繁葉茂的時候,再將其連根拔起。於是心裏的那片土地便形成了一個永遠也填不上的深坑,淒風苦雨慢慢鬱積,形成一片傷心的海洋。
偌大的廢墟之中已經隻剩下他們幾人,遠處似乎還能聽見城民的呼喊聲,然而近處卻是安靜得可怕。唯有遠處大火傳來的劈啪聲不斷作響,那朦朧的火光映照在幾人的臉上,閃爍跳動,仿佛抓不到的多舛命運。
“傾珞妹子...”羅嘯成走到她身邊,低下身來握住了她的手。
“我要去神農穀。”她驀地抬起頭來,望向他說道。
“好。我陪你去。”羅嘯成亦鄭重地說道。
冉傾珞一揮手,九幽斷魂蛟便出現在當空。斷魂蛟低下頭來,冉傾珞小心地將史雲揚扶上巨蛟背上,她回頭看了一眼噬月狼王,由於史雲揚命魂受到重創的緣故,隻見它也已經撐到了極點,身形有些搖搖欲墜的樣子。
“救活他,本王說過,追隨他一百年時光,自不會食言。他也不許!”說罷,身形也飛速隱去。
斷魂蛟移動到玉兒身側。她如今已是失魂落魄,雙目無神。韓家沒了,韓侖也沒了,一時間她定然無法接受,或許心裏已經茫然無措。
“玉兒妹妹,我知道你很難過,可這裏已經不是久留之地,跟我們走好嗎?”冉傾珞向她伸出手,她的聲音已經輕得難以聽清,玉兒也仿佛聽不到似的,仍呆呆的望著韓侖消失的方向。
“唉...玉兒妹子,大哥冒犯了。”羅嘯成歎了一聲,走了過去,輕輕抱起她跳上了殘影夢蝠的背脊。玉兒仍不做反應,便任他禁錮住自己,一動不動。兩隻魂獸騰然起飛,霎時間便向西北方向急速飛去。
玉兒微微回頭,看著地麵上越來越小的那一片平地,眼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模糊。隻有那一輪孤冷的月還掛在天際,看似圓滿,卻終究已經開始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