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心動了?”黑暗中漸漸顯出一個人的身形,隻見其身材昂藏,一身長袍,修長有致,隻不過隱藏在黑暗角落,隻能見到一個黑色的剪影。
月語見狀,神色一慌,隨即很快跪下,雙手交叉胸前附身行禮。那人幽幽笑了幾聲,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月語深深埋首,大氣也不敢出,隻怯怯地道:“沒有。”
那人忽然轉過身來,身上長袍一震,屋內突然刮起一陣勁風,屏風燈罩盡數吹落在地。月語忽覺喉中一痛,隻見一隻靈力大手卡住她脖子,輕輕將她提到虛空。那人道:“你方才那些話,不覺說得太多了嗎?”
月語麵色痛苦,身子掙紮道:“尊主息怒,月語知罪。”
那人身形頓片刻,見月語已經兩眼翻白,再要用力,怕是性命難保。因而這才鬆手,月語從空中墜下,摔落在地,捂著喉嚨一陣猛咳。那人冷聲道:“沒有人會把你當人看,你可不要自作多情。他若知道你是誰,便不會要同你暢敘往事,此刻,你怕是造成了他斧下之鬼了。”
“是”,月語無力地回道。
“他有一句話倒是說對了,你是個聰明人。聰明人之所以聰明,便是因為聰明人知道什麼時候應該做什麼事,什麼事絕對不能做。可是今天,你卻表現得很愚蠢。記著,若是再有下次,你將要失去的可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月語無力地重新跪下,道:“月語不敢,請尊上不要傷害她。”
那人笑了幾聲,背手於身後,一陣勁風拂過,隻見地上倒落的所有物品又重新回到原位,那人身形也瞬間消失不見。仿佛從來都未出現過一般。
月語仍不曾起身,她慢慢回過頭看了看月光,隻見空裏流霜,四散而下,雖然美麗,可在她眼中,隻覺無限寒冷。那雙眼睛第一次在這月光下變得清澈起來,那樣無助,那樣不知所措。
月輪漸漸西落,東方漸漸既白,一夜的時間很快便過去。
羅嘯成忙碌了一晚上的祭難儀式終於也完全告一段落。上萬人的屍身同時處於大火之中,化為灰燼,那等場麵,饒是他見慣了生死也覺得心中沉重。在那一刻,生命似乎太過渺小,數十年日月蹉跎,一朝隻化為飛煙散去。人活在這世上究竟為了什麼,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答案,有些人為了留名於世,有人為了真摯愛情,有人為了保家衛國。隻要有一種支撐著自己活下去的動力,人就能朝著那個目標走下去,無論那個目標有多麼渺茫。他實在是不敢想,若是韓侖真的被蘇海棠一劍殺了,玉兒還能在這世上活多久。
回到自己住處的時候,雲言已經收拾好了早點,月語替他打點好了行囊。羅嘯成隻匆匆吃了幾塊糕點,便準備離開。兩女送他至棧道之上,羅嘯成回身讓她們回去。雲言行過禮,便轉身走了,月語站在原地未動,唇角微動,似是有話要說,然而終究沒有說出口,隻是淺淺行一禮,說道:“鼎主千萬保重,月語等你回來。”羅嘯成似乎並未在意她這點小小神情,笑著應了,轉身走上棧橋遠去了。
月語眺望那個背影很久,輕輕一歎,也轉身回了門內。
當他到了玉兒的住處時,卻發現她早已在門口等候多時。看她眼圈發黑,昨晚分明一晚上沒睡。羅嘯成走近,令狐玉兒也很快迎了上來。
“我們這就出發吧,去東門,神契者應該會有安排。”玉兒點頭,兩人便辭了此處,往東門而來。
不久之後,行至東門。隻見神契者孤微早已經等候在那裏,羅嘯成遠遠地打了個招呼,道:“孤兄,早啊。”
孤微一拱手,頷首道:“見過鼎主。”
“不必這麼見外。”
孤微道:“已為鼎主和姑娘準備好了,請跟我來。”說罷轉身,兩邊侍衛行李讓開,一行三人便出了結界去。門口的麒麟還在安睡,見三人出來,隻睜眼看了看,道了聲“鼎主走好”,隨即又合眼繼續睡去。
羅嘯成拱手道聲“多謝”。三人繼續走了不久,便到了東門之外的一處巨大懸崖。而此時在懸崖邊正停靠著一艘約兩丈長的大船。風帆未升,此時正浮在空中,一動不動。
“這是羊角舟,與八極舟差不多,隻不過要小一些,速度更比八極舟快上許多,雖然不如八極舟那樣壯闊,不過趕路已是足夠了。有了它,你們要去往揚州也能省下不少時間。”
令狐玉兒見狀十分高興,羅嘯成亦歡喜地,道:“如此正好,省了不少力氣,孤兄思慮周到,真是多謝了。”
孤微頷首道:“不敢,鼎主一路順風。”
羅嘯成與令狐玉兒登上船,船上小廝取下舢板,羅嘯成拱手道:“孤兄,我們就先走了,再會。”招手致意間,羊角船已經開始離岸,向著東方日出緩緩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