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她腳步移動了數丈之遠,韓侖的樣子忽然一陣飄渺,隨即如淡煙般散去。令狐玉兒一驚,恍惚間醒悟過來,才知那不過是自己思到濃時所見到的幻象罷了。
大起之後的大落,她隻覺自己心突然好冷,她倚著路旁一塊石頭慢慢滑坐下去,雙手抱著膝,雙眼木然地看著遠方。暖陽已經升上了半空,遍灑金光,雲海翻騰,一片暖意彌漫,可是玉兒恰恰坐在那石頭投下的陰影裏,隻覺得心中寒冷如雪。
“小姑娘,小姑娘...”那棋聖老頭在她麵前晃了晃,隻見她睜著眼睛,可是卻完全熟視無睹。小老頭叉著腰氣惱一陣,無奈揚手道:“罷了罷了,今天不下了。”
“黃鸝啼春人不回,春殘漸望隻長籲,不如歸去,不如歸去...”口中聲聲朗句,老頭兒一步步的走入雲端。令狐玉兒卻聽得一個“歸”字,心裏不禁又悲從中來。
如今在這神農穀中雖然安謐,沒有紛爭,也沒有危險。但是她總會覺得這裏是一處暫住的地方,隻是落腳幾天,生活又會恢複到那種奔波輾轉的狀態之中去。玉兒和韓侖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算少了。但是以前他卻從來沒有理解過這個“歸”字。而此時此刻,她一心隻覺得,自己隻有到了韓侖的身邊,才算是真正歸去了。不管他在哪兒,身邊有多麼危險,隻要有他在的地方,才是自己的“家”。
想著想著,她腦海中生出一個想法來。玉兒站起身來,隨手喚出青鳥,輕輕坐上它的背脊,碧翅一展,一人一鳥便也飛快隱入雲端之中。
羅嘯成回了神農穀後,到大校場清點了兵馬,這一番神農穀折了近三分之二的將士,其中又隻有不到三分之一的將士的屍身被運了回來,其餘的死難者如今都葬身異鄉,永遠也回不到這寧靜的世界中來。
除了救治傷者,嘉獎生者。死難者的祭難儀式也會在當晚舉行。大校場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詞之後,羅嘯成便將接下來的事宜全部下放,自己則是樂得悠閑地回自己的住處去了。途中見到大量神農穀城鎮中的百姓前往大校場認領屍體,老者垂髫,弱女孤幼,各自麵色沉重。到了校場,有的親人還活著,相逢時難,不禁喜極而泣。有的隻能認到屍身,悲痛欲絕。有的左右奔波卻不見親人,焦急如焚,絕望流淚。
連日以來的征戰,已經讓羅嘯成對這種人情近乎免疫了。他隻無奈地歎了聲,囑咐好生安置這些死難者的家屬。便一個人離開了軍營。
這個時候,他隻想好好的睡上一覺,以彌補多日以來的困倦。這神農穀中的路他雖然尚且不熟,但是從大校場到自己住處他卻已經走了好幾次,棧道相連,上上下下,很是錯綜複雜。但是羅嘯成選擇了乘著魂蘊前往,因此時間縮短了大半不止。
回到住處,羅嘯成發現門房已經大開,他剛走進去,迎麵便走來兩名女子向他欠身行禮。
“鼎主回來了。”
羅嘯成聽得這聲音熟悉,一看才知,原來兩人正是之前侍候他沐浴的雲言和月語二女。羅嘯成想起數天前誤傷二人的事情,不禁一陣赧然。他道:“你們的傷好了嗎?”
二女垂頭道:“婢子早已痊愈,日夜期盼鼎主平安歸來。幸得天佑,鼎主無事,婢子們也便落了一顆焦心。”
羅嘯成道:“多謝掛念。”
“這是婢子職責,不敢邀功。”
羅嘯成深知他們以前定是收到過嚴格的禮儀訓練,做事幾乎一絲不苟。不過羅嘯成閑散慣了,受不得這種模式化的禮節,他擺手道:“你們不必這麼謙恭,我沒那麼可怕。自然些就是,羅某人這輩子受不過服侍,你們能待我像個朋友,那就最好了。”
兩女更深埋了頭去,道:“婢子身份卑微,不敢攀高。”羅嘯成隻覺一陣無趣,搖頭道:“罷了,你們去準備些湯水,我要打理一番,晚上備些酒菜,我有客人。”
兩女允諾,雲言領著他前往沐浴更衣,月語領著諸侍女前去打理羅嘯成的住處,並準備餐飲事宜,一切井井有條。
水中透著鮮香,水霧寥寥,雲言在其身邊替他擦洗身子,羅嘯成也不再反對,隻是像個木偶似的斜仰其中,望著樓頂棟梁獨自發呆。
“接下來要做些什麼呢?韓少爺生死未卜,妹子和史兄更不知被那仙鶴捉去什麼地方了,如今玉兒妹子又該如何安置?萬一韓少爺...”他想著想著,隻覺得一陣困倦之意襲來,索性就在浴桶中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