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傾珞道:“讓我想想。”
史雲揚點頭,冉傾珞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背上壓著千斤重擔,又走得太久,很累。忽聽得史雲揚也歎了一聲,道:“傾珞,我覺得你變得好模糊,好像飄忽的雲,有時候遠有時候近,我想來追趕你,可是好像誇父逐日一般,你永遠都在我幾尺之外。”
冉傾珞道:“你覺得累嗎?”
史雲揚道:“有些,我不喜歡我們之間這種淡淡的疏遠感覺。因此我會盡力追趕,就算...”他哽咽了一下,道:“就算累死,如同誇父一樣,我也是在追著你的路上死的,從來沒有後退過,我的方向永遠都和你鎖在一起。”
她慢慢閉上眼睛,本是為了止住淚水,然而周圍的畫麵不斷地湧入腦海中,包括他眼中未落的濕紅。
冉傾珞沒有看他,不用抬頭,天上鐮刀似的月牙又慢慢的移近了雲層之中。一切都在她的眼中。一切都在她的心裏。
忽然間,她愣了愣,輕聲道:“有人來了,你猜猜是找你的還是找我的。”
史雲揚道:“是沐霜?”
冉傾珞點頭道:“你可真會猜。”史雲揚淡淡笑道:“這穀中與你和我都有些關係的,除了沐霜那小丫頭還能有誰?”
冉傾珞道:“你喜歡她嗎?”史雲揚搖搖頭,道:“你若懂,決計不會問這個問題。”冉傾珞笑笑,道:“玩笑話,別當真。”
不久,隻見沐霜急匆匆走上山崗,她之前沒想到史雲揚在此地,一看到他,心中亂了一截,之前想要說的話頓時便被她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冉傾珞道:“沐霜姑娘,你找誰啊?”
沐霜這才反應過來,忽的記起自己的來意,道:“穀主,城中為你舉行的儀式現在已經就緒,眾人都在等候穀主前去主持。”
冉傾珞點頭,轉向史雲揚笑道:“原來是來找我的,你失望吧?”史雲揚微笑,聳肩道:“對啊,好失望。”
沐霜怯怯的道:“我...我不知道公子在這裏,我...我先走了。”她頷首說著,然後一直向後退去。
“等等。”冉傾珞站起身,叫住她。沐霜身形一震,乖乖停在原地。道:“穀主還有什麼事?”她似乎忽然又明白了什麼,連忙道歉,道:“穀主恕罪,沐霜太冒失了。未等穀主答複就擅自行事。”
冉傾珞搖搖頭,走向她,道:“沐霜姑娘,不用把我當什麼穀主,大家輕鬆些,彼此都不壓抑。”
然而她的話說完,沐霜的頭埋得更低了。冉傾珞雖然能夠看見她的臉,但是卻看不見她臉上的顏色。沐霜立在原地,久久都不動。冉傾珞知道她心中緊張,沐霜一直都對自己不甚友好,試想一個自己討厭的人突然爬到了自己的頭上做了自己的上司,那種感覺真是不言而喻。
冉傾珞微微搖頭,道:“你先去吧,我隨後就到。”
沐霜抬頭看了一眼史雲揚,飛也似的逃走了。史雲揚走過來,冉傾珞苦笑道:“你看,我呆在星茸穀,有人心中一定不舒服。若是你走了,怕是這裏她都呆不下去了。”
史雲揚撇撇嘴,道:“這可跟我沒什麼關係。心長在他身上,我又不能阻止她喜歡誰或者不喜歡誰。”
冉傾珞道:“沒錯,你沒錯,不過事情因你而起,若是你不想辦法解決。事情怕是難以解決。”
史雲揚沉默一會兒,道:“我試試吧。”
兩人比肩走下了山頭,踏過了萬頃花卉,身形融入了夜色中。夜風依舊吹拂,花兒依舊點頭。月華灑下,整個夜空之中處處都是隱隱綽綽,看不真切,就像迷茫的未來。
回到星茸城的時候,整個城市都在狂歡之中,星茸穀八十八年之後換了新穀主,這等盛事簡直就是星茸穀頭等大事。所有在外雲遊治病的遊曆弟子都已經被召回,星茸穀的人數頭一次達到了萬數。
兩人走進城中,隻見城中已經是一派歡天喜地的景象,家家戶戶開門迎客,宴席已經擺到了大街上,百家宴,千家食,人群來往,絡繹不絕,喧鬧聲,鑼鼓聲,遠處傳來的炮仗聲,近處孩童歡笑,聲音震天。就連周圍冰冷的鐵杉也似乎染上了幾抹熱烈。
史雲揚想要抽開手,退卻一邊,因為今天,她才是主角。卻不料冉傾珞早已猜透了他的心思,一把攥緊他的手,道:“沒有你拉著我,在人群中,我會走失。”史雲揚聞言,點點頭,用力拉著她的手,慢慢向城中心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