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鬆岩老人的山洞,一人一狼徑直向東麵而去。此時身在空中,噬月狼王敏銳過人。身下的事物全然入眼,絕無遺漏。然而這般尋找,速度自然便慢了下來。然而這篇平原地域遼闊,並非一時半會兒便能窮盡,便是那鬆岩老人已經指明了方向。如此尋找,也並無效率。
然而除了這般挨著尋找,他也並無辦法。此時看著下方遼闊草原,深穀縱橫,正如心中裂痕,傷心不已,觸景傷情,不免連聲嗟歎。此時心中紛繁雜亂,心緒難寧,索性將身一倒,舒臥於狼王背上。此時白晝將盡,暮色黃昏,天空之中紅黃相間,一輪落日在層層雲間緩緩穿梭。世界一片寧靜。然這千般美景,史雲揚看去卻已經沒有半點興致。隻覺得殘陽如血,豔豔淒紅。周天之下唯餘自己孤身一身。心傷之際,眼前倏地浮現出冉傾珞展顏一笑的樣子,欲伸手去觸碰,然而指尖所及,幻影飄然而散,了無痕跡。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噬月狼王一直未說話,見背上之人傷心欲絕,心中也尤為不忍。兀自開口說道:“小子,那女娃本王都是喜歡得緊,這番遇事,你怕是言語過激了。”
史雲揚聞言,眼中更是一片黯然,道:“這天底之下,隻有我最懂她,她對我的情意我也深銘於心,然而就因為這樣,若是不這樣決絕,她是一定不會走的。那時並未徒生變數,以我之力,已經護不了她周全。這一生她若身死,我必隨之,然而要是我若先死,便定要讓她好好活著。”
噬月狼王道:“你我心意相通,你的意思我當然明白。隻是你無故捏造了那件事情。讓她不得不信,一時氣急,這才離你而去。那女娃要強的緊,這一去隻怕也是凶多吉少。與其讓她含恨自裁,其實還不如痛痛快快和你葬身一處,至少此生無憾。本王幫理不幫親。你已經多次寒了她的心,若是這番找到,可得好好珍惜。”
殘陽照在他臉上,忽然一陣微風吹來,他滿頭白發迎風而舞,說不盡的滄桑憔悴。他並無答話,隻是癡愣愣的看著天空,眼裏一片晶瑩。
“若是還能找到她,我便是自罵祖宗,伏地磕頭,也要求得她原諒。”史雲揚心中如此想到。可是問題是,他還能夠找得到她麼,她還活著嗎?史雲揚深吸一口氣,搖搖頭,不敢去想那些痛苦的畫麵。一時間感覺到一股極端的倦意湧上心頭,眼睛一閉,竟然沉沉睡去。
而此時,那一直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終於順著鬢角流下,沁進了蒼蒼霜發之中。
夢裏。
史雲揚似乎回到了一個極為熟悉的地方,晃眼一看,竟是幽迷穀。此時也是昏黃的夕陽落下之際,他站在棧橋之上,看著一輪落日從山坳之中緩緩落下,山中落日與海上平原俱是不同,此時光影照在山邊,頂上的樹頓時成了剪影,金黃色的光芒從樹枝之間漏出,點點灑落在湖心之上,遊魚戲水,水麵粼粼一片。伸出手,隻見手心處泛出淡淡的橘紅,光線柔美,暖人心情。
行了幾步,轉過一個小小轉角,忽見得一抹倩影坐於棧橋之上,長發披落滿肩,眼望天邊雲霞,兀自出神。橘紅柔光照在她身上,美得有些虛幻。史雲揚一愣,腳步驟然而止。隻是呆呆的望著她,雙膠之上似乎灌了鉛,再難行動半分。
“井深轆轤嗟綆短,衣帶相思日應緩。”她輕聲歎道,手中握著個小小玉墜,眼中如有雨落。史雲揚將眼看去,隻見那墜子通體淡綠、金絲掐邊,極是奪人眼目。正是當日在且末古城的時候替她挑選的那一根青琅掐絲吊墜。
聽得她默默吟誦,口中念及之語,正是濃濃相思。一時間神情恍然,竟不知不覺開口接上了下句,聲音微微顫抖:
“將刀斫水水複連,揮刃割情情不斷。”
話一出口,傾珞緩緩轉過眼,眼中透著驚愕。那一刻,史雲揚終於見到了她的臉,半邊青絲在夕陽下泛出柔光,美麗不可方物。
雙目凝視,久久難言。史雲揚自是不敢踏出一步,生怕眼前的人如同指尖幻夢一般,寂然消散。傾珞看著他,臉上沒有絲毫笑意,隻是淚如珠落。忽然間,她閉眼眼轉身,一聲不吭地從棧道上跑開。
史雲揚一愣,渾沒想到會是這樣,立即拔腿去追。隻盼自己能夠追上她,然而冉傾珞身形竟然無比的快,史雲揚竟追她不上。不知不覺,周圍光影變幻,竟然已經換到了一處幽暗環境之中。
史雲揚心中大急,可是冉傾珞卻忽然停下身形,史雲揚見狀亦止住腳步。隻見周圍幽幽黑影正從兩人身體之中穿膛而過,縹緲虛幻,哪有半分人的樣子。史雲揚抬頭一看,隻見冉傾珞身後一堵城門,恢弘瑰麗,然而其上雕刻著惡鬼骷髏,陰煞異常,其上一張巨大石匾書著“鬼門關”三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