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似乎是稀薄的,讓這個安靜的早晨充滿了恐懼。而這份恐懼,常常是我創造給自己的。
現在的我還擁有什麼?我離開了宮,結交了第一位朋友,然後認定了這個野墮影。於此同時,我在一瞬間拋卻了信仰和希望。過去的我想要的,就是這些。如果說,現在我得到了,為什麼我的心,我的感受,卻是如此悵然若失。我明明,得到了啊。
原來,所堅持的東西,是這樣不堪一擊,我以前堅持的信仰,就在這樣一個平平淡淡的早晨,被我蔑視了。原來信仰是讓人來遙望和守候的,這樣人們才能相信自己是個好人。
是呢,以前我雖不欣賞自己,可也覺得自己這樣活是不錯的。即使,我可以活得讓自己欣賞。而現在我深切地認識到,我並不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我是一個膽小的惡人,是一個虛假的信徒,用那不曾博大甚至連正直都不算的造作信仰粉飾著自己,自作翩躚無痕地活著,每每為死亡所誘惑,又拿對信仰的堅持做借口苟且偷生。
我所向往的自由、想遇見的知己,我這樣的一個殘破,本就是自私地活著,還妄想殘破得圓滿。可笑了。
如果日後我回想起這一天,我大概隻能記得,我和野墮影坐在庭院裏,很久很久,沉默之中,我一直旋轉在我的殘酷裏。暈頭轉向,顛覆太多。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發鬢有著誰的撩擾。眼神似乎這才有了焦點,就看到野墮影蹲在我麵前,正順著我耳際的發。看著他的墨色發絲在微光中靜靜地躺著,泛著淡淡的珠光,突然便想到了漾雅。漾雅的眼神是怎樣的?味道呢?還有,她的聲音。我沒有努力地去記住漾雅的聲音,我隻記住了我叫小牙兒。現在我才猛然發現,我該回家了,因為我沒有看到漾雅好久;我該回家了,漾雅在等我。現在我也猛然發現,我不曾努力去記住漾雅的音色,我從最開始,就隻記得自己,這又是一筆有關我自私的血淋淋的爛賬。沒能記住她的音色,就像與人道別的時候隻記得揮手,心裏麵想著道別與珍重,結果卻忘記說。這不是無語凝噎,隻是因為:我始終都不知道有些事至少,是我該為別人去做的。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再也不可能聽到漾雅的聲音。
收起渙散的視線,現在的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野墮影的臉,這種時候,當我覺得自己不可饒恕的時候,我還是想看看眼前人的臉,也許這樣我便能得到一絲安慰--至少,還有一個人呆在我的身邊。
野墮影還在順著我的頭發。他沒有笑,眼睛裏也沒有情緒。但體會得到他的氣息仍是那樣溫吞。他是寬容的,或許以後我能夠變成他這樣,如果我還能活到那時候。
我將要變成他,或許他就是曾經的我......
漸漸我發現,原來許多時候,我以前的選擇是對自己好的,盡管那時候時間未賦予我更多的感悟,可也就是因為那樣,我最初的選擇才顯得更加純淨而直白,更容易讓這樣危險的我,活得清清白白。
就像,許多東西,都將是未來的珍藏。而現在,便要對眼前的一切,有著純淨的先見之明,不功利,不嗔癡。
2
野墮影走的時候,描摹了我的麵皮,我可以感受到臉上的人皮被他熟稔地推展著,皮麵上的溝壑褶皺似乎是聽話地延展開了,然後親吻著我的肌膚。
他簡單的幾下輕描淡掃,卻讓我的臉皮舒服得多。最後,他輕輕地擁了擁我,在耳邊悄悄地說著:“不要再想了。”
嘴角裂開一條縫,看似是苦笑的我,心裏的感覺雖形容不上來,可也不至於差,或許,這是一句好話,但我分不清。又或許,隻因這是野墮影說的話,因為是他說的,所以即使難過,也本能地被稀釋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若是以前,我定會惋惜。我害怕離散,我想要一個永遠的陪伴,我想要寄生在一個人的身上,甚至,還想要看到傀儡那讓我欣賞的精神力。現在的我明白,原來那不是傀儡。隻是我太寄生。如果有一天,真有這樣的一個願做我傀儡的人,不是因為他卑微,隻是因為,他疼愛我至甚。這世上還真要有一個我這樣的混蛋,來給一個完美的人悲傷和遺憾,而我,將再也無法回頭。
希望,我不會變成那個樣子,希望我最初的願望不會實現。我,控製不了自己,雖然,一切都是我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