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這裏是哪裏,我隻知道我剛剛醒來。剛剛一直都還在黑暗沉默之中,瞬間地睜開了眼睛。耳邊是人來人往、盆具碰撞的聲音。
我隻看到了一雙眼睛,它溫暖,閃耀著莫名的情緒,我卻從心底不想去分析。我躺在某個人的懷抱裏,那懷抱堅實。順著那雙溫暖的眼睛,我所注視的人有著一張耐人尋味的臉,燈火闌珊處的那張臉。他知道我在想什麼,他似乎等待了我很久,見到我之後卻也不是癲狂的欣喜,那是默契地等待,等待千年。
這張臉褪去青澀,雖未飽經風霜,卻罕有地讓我感到踏實,我無法了解我所經曆的黑暗有多長,雖然我不害怕我眼前的一切新奇事物,也不好奇我將麵臨的是幸福還是劫數,但這張臉,就是神奇地讓我無比心安。
我的腦海裏一片空白,心安這情緒對我,是否過於複雜?
我所注視的人站在床前,他背後是木製瑣窗,陽光從棋盤般的窗格中投射過來,補給了燭火中昏黃的房間。他堅實的但不魁梧的身軀在昏黃裏泛著金光,點點金星散落在他暗赤色的衣袍上。我注視著他,他靜視著我。我想要伸出手觸他,我看到他眼裏閃耀的星光,餘光讓我看到了稚嫩的一隻手,它伸向我想觸摸的地方--那是我的手,它是那樣嬌小、柔軟。這手並不讓我感到驚恐,但卻有著些許詫異。
回過頭,這堅實懷抱的主人有著一雙犀利的眼。姣好的麵容,襯著那雙眼更加得深不可測,這樣一個長相個性的美人竟給了我一個粗糙的懷抱。她沒有看我,大概始終都看著床前的那人。門外始終人聲嘈雜,這時,屋裏隱藏的第三個人冒出了聲音:“恭喜吾皇,小公主十分健康。”“明日昭告天下,我朝唯一一位公主今日降生,名玄七璿。”
突然感到眼前氣息一暖,可我卻莫名地想沉沉睡去,我淡淡地看著眼前越來越近的臉,漸漸閉上雙眼,閉眼前最後一個畫麵,我看到陽光撕裂了門,刺破了房間,逆光中,一個人衝到了門前,他說了些什麼。可我卻隻聽得清楚麵前人那輕微的邪魅低語:“你以後要叫我父皇了,怎麼辦呢,我的小......”如夢魘般久久揮散不去,卻也模糊不堪。
我清楚地知道我在做夢,我不停地奔跑,我以為會很累,雖然我不明白,我為何要跑,身體不受控製地行動著,我可以感受到風吹得我皺起了眉頭,我想變得快一些,可夢裏的我真切地感到我的速度變慢了。眼前斜陽草樹,我應該喜歡這樣的景色,可內心卻無法平靜,然後,又是一片昏暗。
“你要離她遠一點了。”看著女孩睡顏的美人高傲地說著。
“我知道。”說這話的人神色一片平淡。美人挑了挑眉,手也撫上了嬰孩的臉頰,動作輕柔到顫抖。
2
醒來的我正獨自隨著搖籃搖晃,剛剛走的會是誰呢,是誰純淨又無聊地推了我的搖籃?
我真希望我有一個好奶娘,我真希望我的奶娘聰明到可以自保,如果可以的話,我還盼望我的奶娘可以知道,我並不輕視她。
門開了,美人走過來抱起了我,隻是淡淡地笑,我在想,這樣清冷的美人,這樣淡淡的笑掛在她臉上,真是既難得又美豔。我,很想要喜歡她。可能,我侵占了她剛降生的孩子的身體,代價是拿去我的記憶。又或許,她的孩子我,異於常人地如此年幼就擁有了自己的思想判斷。我以為她隻喜歡我的父皇,那個倜儻的男人。現在看著她的笑,我決定要喜歡她。
我想,我還是需要吃奶的,現在的我,無論喜歡誰、厭惡誰、做不做嬰兒該做的事,都無法抵抗外界的任何攻擊,所以我應該隨心所欲地喜歡或討厭著這個世界的人和物,現在我的生死禍福,隻和命運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