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睜開了眼,發現自己變成了一頭狼。
他有著意識,卻無法操縱身軀。
仿佛隻是附身在狼的身上,空有狼的視野,卻沒有驅使的力氣。
這頭狼渾身披著淺金毛皮,體型遠比動物園裏散失靈性的狼高大。
它一聲不響,正悄然潛伏在碎石中,注視著斷崖下的成年鹿群。
身後蹲伏著上百頭身軀小它幾分的狼,它們圍成一圈又一圈,如潮水般朝著它聚攏。
這是一頭狼王,它那如尖錐般的狼眼閃爍著狠厲,巨大的身軀下,無數的狼如卑微的臣子,對它俯首稱臣。
它掃視著狼群,眸子裏除了狠辣,也有親情。
這些狼既有著它的兄弟,也有著它的子女。
數年在廣袤無垠的草原奔波,身後的狼群一次又一次的壯大。
獵殺、棲息、生育。
它傳授著狼群一切生存的技巧,毫無保留地嗬護著它們。
此時,斷崖上的它,驟然弓起了狼背,轉眼間便如炸膛般跳下斷崖,它卷起了塵土,在鹿群中肆意地起舞。
鹿群很快驚慌亂竄,狼王尖銳的利爪閃著寒光,獠牙在一頭頭雄鹿的脖子上留下了深不見底的血印。
崖上的狼群齊齊發出了狼嗥,為它們的王歡呼雀躍。
很快,狼王停了下來,身下那染紅的草地上,擺滿了十幾頭斷了氣的雄鹿。
它孤傲地抬起狼頭,也如它的狼群那般,對著天上的烈日嘶吼。
如歲金裂石,一圈無形的波紋在草地上嘩嘩的蕩開。
這聲狼嗥極其高亢,遠比曆史上所記載的巨狼可怖萬分。
狼群每一次捕殺獵物,都讓草原上的遊牧民族顫栗,生怕自己圈養的家畜被襲擊。
然而,這頭狼王似乎成了精,從來沒有發生過捕殺家畜的事情,它所帶領的狼群,每次途經牧民的村落時,也都是遠遠的避開。
可畜生終究是畜生,狼群在草原上的事跡終於引起了高層的注意。
遠在草原之外的高層,派了王牌狙擊手過來,意在抹滅狼群的生命痕跡,解放草原上的生靈。
所以,就在那聲高亢的狼嗥結束之時,一聲響徹天際的槍聲猛然響起,狼王的前肢如同碾碎的番茄,它的身子往後倒去。
狼群慌亂,有數頭狼哀鳴著飛撲向狼王的身側,如同最忠誠的衛兵守衛著身負重傷的將軍。
它們不停嘶吼,彎下狼頭拱著狼王。
狼王使勁全力,一點一點的向著斷崖後方的林地走去。
槍聲一而再,再而三的響起,如同死神的鐮刀,收割著護衛在它身前狼群的性命。
它發出陣陣的悲鳴,卻也曉得沒了它,整個狼群將會遭受滅頂之災。
終於,狼王成功逃脫到了林地,鮮血拖了一地。
它轉過頭,望向那片斷崖。
一頭又一頭的狼,如排山倒海般堆疊在它的麵前,濃鬱至極的血腥味衝刺著它的嗅覺。
狼王再度發出一聲狼嗥。
這聲狼嗥在林地中孤零零地飄蕩。
它驟然倒地,鮮血流失過多,以至於它的生命在飛快的消逝。
年輕人的靈魂一陣顫栗。
他的眼前再度,隨著狼王死不瞑目的怒睜,暗了下來。
……
一片混沌中,年輕人的魂魄在不知多久後,再度被喚醒。
睜開眼睛,入眼處是一張帶有焦急之色的麵龐。
那雙水汪汪的桃花眼仿佛世間最美好的物事,令它的靈魂得到洗滌。
“小金,站起來!”
這是一位人類女子的嗓音。
在她聲音響起的一刹那,年輕人發現,自己的狼王驅殼驀然抖動。
狼王似乎並不怕女子,它掙紮著抬起後驅,伸著僅剩的前肢,在草地上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小金真棒!”
狼王的頭部被她摟住,它起先有些許的反抗,可很快便在女子的臂膀下柔順乖巧起來。
女子的小手撫摸著它背部的皮毛,另一手拿起梳子在它頭部梳理著逆毛。
女子身穿少數民族的服飾,苗條的身軀在狼王的身旁顯得甚為嬌小。
帳營內升起的篝火溫暖著狼王,女子不停對著狼王講述著故事,也不管它聽不聽得懂。
日子一天天過去。
狼王徹底恢複了精力,少了一隻前肢的它,除了走路略顯滑稽之外,便再也看不見受傷的痕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