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晴朗得不帶一絲雲彩,壓迫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山穀中,黑壓壓的軍隊整齊的按照事先布置好的陣型迅速排開,無聲無息。
第一仗是進攻鄭軍西線的主要據點慈澗,是進圍洛陽的要道。因此這一仗極為關鍵重要。
盡管已經先派了羅士信率前軍包圍了慈澗,但李世民還是決定親自率輕騎觀察敵陣。現在正是接近正午時分,隊伍稍作休息,仍有陣有形,絲毫不見淩亂。
李世民站在地勢較高處,仔細察看著四周地形。偶爾抬頭望向天空,看不出喜怒的眸才逸出淡淡的笑意。
這天空藍的透澈,淡然,悠遠,好似她嫻靜的眸。不知怎的,心頭有再多的煩亂,隻要想到她的眸,便會靜下來,去想一些事。這次說什麼也不肯讓她跟著出來,一想到上次看到她滿身鮮血,雖不是她的血,也夠他心驚肉跳。
未及多想,耳邊忽聽得附近鳥獸驚散之聲,李世民立即警覺起來,黑眸中散發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壓迫:“有情況!”
一直跟隨左右的丘行恭當機立斷:“殿下,您快走,臣斷後!”
李世民果斷的一揮手:“來不及了,現在我們隻有拚盡全力衝出去。”說話間,他早已利落的上了颯露紫,眉宇間盡是必勝的傲然與信心。
丘行恭一怔,隨即深深行禮:“臣自當為殿下粉身碎骨!”
李世民微微一笑:“丘將軍,戰鬥還沒開始,萬不要說此等話。”
說罷,不再讓丘行恭有其他話說,李世民催動颯露紫,向前走去。丘行恭不敢怠慢,趕忙也牽了自己的馬緊隨而去。
軍營中。冷素玉遙望天邊,怔怔出神。她明知道,這次戰役,十分凶險。雖知他無事,但心中仍舊生出隱隱的擔憂來。
長孫無忌遠遠看得她雙手合十,睫毛細密的低垂著,似是在十分虔誠的禱告。
靜默到幾乎令人窒息的氣氛中,忽然響起一個淡淡的聲音:“玉兒。”
冷素玉恍神間,覺得這個喚她的聲音便是那個已經喜怒不輕易示人的殿下。回頭,卻見得長孫無忌淺灰的不帶笑意的眸。
冷素玉定了定神。怎麼會為李世民如此擔憂?這不像是她呢。確實,最近,她一直都不像她呢。換作從前,想要離開,不會像現在這樣瞻前顧後,想走又不想走。她在心底無聲地詢問,到底,是為那般?
默了默,她的聲音依舊寧靜而淡漠:“長孫大人。”
長孫無忌有些困惑。在她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焦灼來。就連她的眸中,也仍舊是一派平靜幽深,看不出任何情緒。就在她剛才回頭的一刹那,他以為,至少會看到她略帶波動的神情。但他錯了。她依舊平和寧靜,好像前方的戰事與她無關一樣。
是她的掩飾太好,還是,她,根本就對世民漠不關心?長孫無忌在心底默歎。倘使是後一種情況,那她的心腸,未免太硬了些。以他對她的了解,她,是那樣的人麼?
李世民分不清自己到底殺了多少人了。黑眸微眯,手中的弓箭像是長了眼一樣,箭無虛發。冷不防一個冷箭射來,李世民急急勒馬,一聲馬嘶,颯露紫的胸前中了一箭。李世民心頭一酸,來不及多看幾眼愛馬,丘行恭趕緊回馬射箭,發無不中,縱馬到了李世民身邊。李世民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颯露紫,馬兒的眼中也有留戀之情。
隻一瞬,李世民便騎上了丘行恭的馬,“哧”的一聲響,手中的箭便已飛到了敵人的胸膛。
冷素玉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隻知道,長孫無忌一直陪著自己,直到外麵一片歡聲雷動:“大王回來了!”
長孫無忌似乎看到冷素玉有一絲情緒的波動。但那也隻是似乎而已。冷素玉回頭,對他淡淡的笑著:“我們回去吧。他今晚一定又要忙了,到時我們也不得閑。”
長孫無忌心中一動。她說的是“我們”,而不是“我”或者“你”。他的唇角也勾起一個弧度,在不覺中有溫暖的笑意到達眼底:“好。”
李世民滿麵塵垢,眼前身影一閃,分明是玉兒和無忌。他的眸光不易察覺的一縮,旁邊立刻有人很有心的插了一句:“殿下,今天李公子和長孫大人似乎單獨在一起很久。”
李世民淡淡一眼掃過去,一語不發,大步走回營帳。
第二天,李世民即率步騎五萬直逼慈澗。王世充知道難以抵擋,還沒有交戰,即棄城撤軍回洛陽,準備憑險固守。
占領慈澗後,李世民立即部署進攻洛陽的外圍防線,完成對洛陽的包圍:行軍總管史萬寶自宜陽南占據龍門;將軍劉德威自太行東包圍河內;上穀公王君廓自洛口切斷鄭軍餉道;懷州總管黃君漢自河陰攻回洛城;李世民大軍屯於洛陽北的北邙山,連營逼近洛陽,牽製王世充對外圍防線的支援。
戰事按照李世民的部署順利進展。到武德四年二月,洛陽的外圍防線已經被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