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撥弦而輕鼓之·上(1 / 2)

世人皆知崍州城內有一道奇特的景色。

在城內西北方有幾座連環山丘,山丘中一窪一窪的水潭像蓮花般次第盛開,一個挨著一個。神奇的是這些水潭一年四季都溫暖無比,被人們稱為溫泉。隻要在其中泡上一小會就可將疲勞全部趕走,精神抖擻又容光煥發。

因此崍州城成了路經此地的行商武客必然會駐足休憩之地。朝內許多的帝王將相,達官貴人也都在此處建下行宮,整日廟會集市好不熱鬧。

至於這些水潭的擁有者,是城中藍氏一族。

藍家老太爺在他年輕的時候無意發現這些山丘裏的水潭有讓人神采奕奕的功效,便傾盡財力買下此處,挖掘出更多的水潭後昭告天下,一舉成名。

坊間還說他曾花多年時間找到水潭的泉眼,重金請風水先生將其掩藏起來,除了他沒人知道泉眼的確切位置究竟在何處。

至於為什麼,卻是沒人知道。

“所以,藍家是這洗浴中心的老板。這和我不能去那邊泡溫泉有什麼關係,難不成他們還有特殊服務?”聞之之冷不丁打斷顧髏的背景介紹。

他們從小溪出發曆經半個月長途跋涉,抵達崍州城已有三天。

聞之之一直都變不回人的模樣,委實著急。自從在紅裏村經過那一遭變成這副德行後,每每想要運用法力都會頓覺筋疲力盡,昏昏欲睡。聽說這裏有溫泉存在,像回了故鄉似的心裏格外親切。可向顧髏一提起要去泡溫泉的主意,他就無故限製聞之之的自由,千方百計偏是不得她去。

這日夜裏,她逃離鳥籠再次以失敗告終。聞之之脾氣上來了,在籠子裏又是打滾又是跳腳質問顧髏。

以一個鳥的形態暴跳如雷是沒有任何的殺傷力的。顧髏此刻正往身上套他的夜行衣,動作一停咧嘴好笑道:“洗浴中心是什麼?不過那裏確實是可以洗澡不錯。

“可我就是去洗澡的啊?”

顧髏沒忍住哈哈笑了起來:“你,這樣,去洗澡?你現在是一隻鳥你還記得麼?”

“為什麼不行?”聞之之攤手——不是,攤開她的翅膀疑惑道,“你就算養隻小貓小狗也會時不時給它洗個澡什麼的吧?”

顧髏聽她說完,笑得更是前俯後仰:“你是在說自己是小貓小狗麼?”

聞之之翻了個白眼:“我說的分明是我不懂你這麼做的意義……”

“自然有意義了,”顧髏慢慢收了笑容,瞥向聞之之道,“落水鳥你懂不懂,不吉利。你去哪兒都行就是不可以去藍家。”

“你等等?”聞之之炸成一隻憤怒的小鳥,撲到籠子前道,“這其中有什麼聯係嗎?”

顧髏此時已穿戴完畢,將夜行衣的兜帽罩上。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臉,大半張臉都遮掩在了帽沿之下,隻看見他嘴唇的一張一合:“你沒看我每天都這身打扮潛入藍家嗎?這意味著他們是我的敵人,你以什麼理由去我的敵人那兒都會讓我不舒爽。在這裏老實呆著別動,我去去就回。”

於是聞之之便見顧髏伸手推窗,一晃消失在窗外的月色之中。

她悶著一口氣吐不出來,盯著窗外好半天。半晌聞之之泄了氣心中頹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望著籠子的小門發愣。

愣著愣著,聞之之忽然靈光一現半信半疑地走上前去,將翅膀從欄杆之間探出摸到門捎,稍一用勁門捎彈出,門就在她麵前無聲打開了。

登時她又氣又笑。

氣得是她怎麼如此之蠢;笑得是他也不聰明。兩個人不過半斤八兩,瞎折騰。她拍開籠子的門,揮動翅膀飛落至窗邊,遙望著星空下的崍州城。

和紅裏村的風景大不相同了。

那五年聞之之沒少伸脖子往村裏張望,一般在夜幕降臨後整個紅裏村就安靜得不像話。夏天還有蛙聲能聽,冬日就像時間靜止了一樣,在聞之之眼前凝結成畫。

而崍州城還未入睡。

聞之之不明白顧髏每天晚上潛入藍家是要打探什麼,他挑得時間還很早,也不怕被人發現了去。可惜同顧髏一日內除了必要的對話外他們之間幾乎沒有言語交互,雖然這對她來說都是小問題。紅裏村後山的五年時間讓聞之之習慣了一切沉默寡言,尷尬的,不尷尬的她都可以聳聳肩麵色淡然地接納。

隻是不得不承認,聞之之心裏對顧髏還懷著好奇。具體原因說不上來,興許他是她來到這兒後與她相處最長久的一個人。聞之之有時會想,不管是什麼,他能稍微多和自己說點話就好了。

別是“沒什麼”,“與你無關”這種就行了。

聞之之搖了搖頭收回思緒,大致辨別了下西北的方向,振翅而飛。

事實證明,室內飛行的經驗不能完全套用在室外。

縱使她曾在顧髏的帶領下早已習得使用翅膀的真諦,獨自飛行還真是頭一遭。她才飛出一二丈,夜裏的涼風就像滾筒洗衣機裏的水一樣攪得她在空中打起旋來。聞之之暈得快分不清東南西北上下左右,勉強借著當空弦月的光芒穩住身形。盡管如此,她也不時在屋頂,房梁,燈籠和行人們的頭頂緊急迫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