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番往來,江流兒對這三位前輩的想法已了然於xiong,心下暗暗歎氣,於是也退步道:“此事未曾與各位前輩相商,確實是我們考慮不周,是我們的錯。此種聯盟原本就是出於自願,我們並不想要強加於人。”
得到了想要的答複,郭、武二人便欣然退後,而隻有李木清依舊不依不饒:“也就是說,你們不會放棄這種變革,是嗎?一定要廢除千年來的規矩,是嗎?……”
江流兒沒有做聲,隻是從容地點頭。
李木清還待說什麼,卻被郭、武二人勸住,道:“李兄,我們年事已高,棋壇應該屬於這些後起之秀。今日他們既已認錯,又何苦緊拿不放呢?罷了吧。你我也該是退隱之時了。”
李木清不禁瞪大了眼睛望著二人,不能理解方才武府上這二人的氣衝雲霄,憤不能平都哪裏去了。可憐他在這一場鬧劇中隻充當了一枚棋子外兼一根導火線。單純的他並不知道,跟他一同前來興師問罪的兩個人並不單純。
對於這些固執保守的棋界前輩而言,要他們欣然怡樂地接受變革,並慷慨無餘地將己有所學公之於眾是萬萬不能的,但要他們冷眼旁觀,析取其他門派的精華變為己用,卻是不用怎麼費力的。但作為棋界大家,冷眼旁觀必然不能做,畢竟眾多棋手的議論是不能充耳不聞的。那麼就要表明自己的一種態度,即堅決反對此種聯盟,既不取,也不予,完全的局外人,中立派。而在這看似中立的背後,卻是隻願取,不願予。這也就是當武尚勇推門進入武雲飛房間時,看到兒子正對一張“天魔大話中盤攻殺略”細細研究,卻未發一言的原因。這也就是郭逢春在歸鄉途中望天長歎自己不是個君子的原因。可是他們有錯嗎?無論是何種初衷,自私、YuWang、揚名,一切都隻是想讓家族屹立不衰。這有錯嗎?
而這一切,李木清根本不懂得。正是因為他不懂得,才成為了別人的棋子。而挑動這場鬧劇的人,此刻卻正兩眼盯著棋盤,看自己的白棋已無生還的餘地,隨即起身叫住了那舉步欲行的對手。
“你叫什麼名字?”
不答,冷笑,“你就是花麵郎。”
“不錯。”花麵郎淺笑,“今日領教了高人技藝,真是大開眼界。高人年輕有為,不知何許人也,可否交為知己?”那人依舊冷笑,並未回頭,“花掌門處心積慮要顯世揚名,真可謂無所不用其極,挑動其餘三大門派聯合一致保持中立,這中間的用意不可謂不深啊。今日欲與我交好,我隻怕也暗中著了花掌門的道,那可如何是好呢?”
花麵郎登時一愕,自己的用心自己自然十分明白,隻不過要通過那幫老家夥們的固執保守來限製其發展革新,而後自己借此機會吸納精華。然而他不知道這棋界中的“聰明人”豈止他花麵郎一個?眾人均是心照不宣罷了。而此刻花麵郎腦中轉的卻是另一個念頭:‘這小子實在厲害,竟猜到了我的用意。看來他對我並無親近之意。不過,似他這般圍棋造詣,隻怕唯有江流兒等人可與之匹敵,這樣一個可用之材,我今日遇見,怎能舍去?’於是幹笑兩聲,道:“這位朋友怕是言重了吧。你我既都是棋界中人,便自知這一行當中的規矩。顯世揚名是每個棋手所向往追求,這難道有錯不成?至於你所謂的‘無所不用其極’,在花某看來隻不過是要表明自己的主張,這又有何不妥?今日你我相遇,也可算是緣分,花某便大膽問一句,難道高人就未曾想過要稱霸棋壇,名留千史嗎?”
那人不答,良久,緩緩轉過身,藍色衣袂旋而垂下,一張年輕的臉,劍眉朗目,向著眼前這個瘦小個兒,正轉著一雙精明詭詐的小眼睛望著自己的西金棋苑掌門露了一個似有似無的微笑。而後兩人並肩轉過街角,消失在了曲折的巷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