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歸墟 第二章·該 (B)(1 / 3)

第二章·該 (part b)

degener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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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1點22分,莊園地下三層,酒窖北角。燭燈橘光隨著地磚擴散,像是薄霧彌漫在陶瓷的走廊。長期的黑暗幽閉能有效削弱人的理性,增加精神壓力,潮濕而渾濁的空氣則會逐漸鈍化思維,因此這些可畏臨時改造的牢獄有著合格的底子。當手術用具被她放開束縛,改造成施加痛苦的刑具時……

在這裏進行審訊,和在弗吉尼亞蘭利的喬治·***中心已經沒有本質區別了。

自從線人布倫·傑斯本的破綻被爵士揭穿,艦隊追擊至荷加斯山,捕獲調包的英軍情報專家,進攻斯卡帕灣的計劃就被撤銷了。北歐分隊通過線人獲取的所有情報都可能是虛假的,因此她們選擇以調包後的亞眠為突破口,連根拔起北約在北歐三國的情報網,重新探查敵情,確認敵軍在北海和英國本土的部署情況和長期戰略。這是個龐大的工程,必須穩步推進,因此[緊急恐懼]行動已延遲了近4個月。4個月來的行動證明了白廳在一些事上深謀遠慮,但關於用人的取舍真是愚蠢到了極點,至少負責反情報工作的法巡光榮如此認定:英軍居然放棄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獵人艾奧瓦·懷特布雷德,並用失敗的謀殺破壞了這個貝德維爾式戰士的忠誠。

如今白廳嚐到惡果了——濃烈的血腥和腐臭在地牢中發酵,24間逼仄的牢房中不時傳出咳血聲和痛苦低吟。這些囚徒在半到兩個月前還意氣風發,用著良好的偽裝身份在北歐各地來去自如,散布罪惡的種子。雖不及藝術作品中描述得那般瀟灑,但終歸能享受高昂福利帶來的愜意生活。隻憑審訊亞眠探查到的木偶提線,爵士就屢次成功追獵,敲碎這些情報人員的工作生涯,讓他們品嚐至高的痛苦,抖出手中的全部線索。

對於北歐分隊的少女們而言,看守數量日漸增加的落網間諜。等待爵士來接班,旁觀他進行殘酷的審訊,已經成了普通的日常。

酒窖走廊盡頭,重點審訊室。

懶人椅上的約克打了個嗬欠,查看剛剛收到的信息,還在輕敲音樂的節拍。北樓的短會總算結束了,艦隊彙總了36小時內的任務報告,對照[緊急恐懼]行動的計劃樹,更新了工作安排。

約克在8分鍾後就能結束這一班的輪值,帶著錄像回到分析室,將後續工作交給戰情小組處理。眼下應該是c組的法巡光榮和德格拉斯在加班,她們有一位來自法國陸軍第13傘降龍騎兵團的特戰隊員提供指導,完全能逐字處理戰俘的供詞,提取出關鍵信息。

而三碼外行刑台上的中年男人還算配合,也許要歸功於一條腿被爵士擰斷的劇痛還沒平複。他被綁在通電的針刺鐵絲網上,垂直吊起,隻是深沉呼吸,微量電流刺激他的神經,讓他時刻保持痛苦無法昏睡。他穿考究的brioni西裝,即便滿是血汙和群狼撕咬般的裂口也能看出做工和布料不凡,左手的歐米茄海洋宇宙600腕表還沒摘下,表麵幾乎全碎,像被手槍子彈擊中,隻是挨了爵士一記手刀,自然帶著腕骨粉碎性折斷。如果不記這些傷口,重新還原這個中年男人的儀容,約克的腦海裏隻有一種印象……布魯斯南版的邦德,從裏到外的完全相符。

嚴格來說,這個男人算是邦德的長官。

耳機中的音樂切歌,轉換為david garrett的《they don't care about us》,幽靜的地下空間和激昂的小提琴很相配。然而有人敲門三聲,打擾她的興致,那人敲門後又用鑰匙開門……既然都自帶鑰匙了,何必還叨擾屋裏的人?

約克不知道這是白刃在陌生場合的禮儀慣性之一,她隻瞅著白刃晝夜如一的不會疲倦的臉,心煩加倍,對白刃嘶聲呲牙。

“怎麼是你?你應該滾回去睡大覺,享受旗艦的擁抱。”

白刃聳肩,確認約克的手沒有握住槍柄,將外套披在椅背上,放下手中的紙袋和文件包,取出姑娘們吃剩的瑞典肉丸和黑麥麵包,還有半打karjala啤酒和罐裝冷泡紅茶,他向著約克晃了晃手裏的剪貼本,上頭有大量審訊記錄,其中兩組被馬克筆重點標注,存在問題。

“人是我抓回來的,我最了解他的斤兩。昨天他的供詞出現了前後矛盾,雖然是微不足道的一個小細節……但證明我們還沒擊垮他的心理防線。”

提到工作,約克的氣焰頓時弱化三分,下意識地看了看懶人椅上的審訊手冊,回想起審訊中的血腥場景,直搖頭:

“我已經按照手冊上的方法來審訊了,有些方法激進得我都看不下去,可能是他的精神接近崩潰了,所以供詞才有問題。”

沒有經受過訓練的海軍同誌啊,她們的承受能力還是不行……白刃卷起襯衣衣袖,擺手示意約克一邊玩去。

“手冊是我、nk和巴爾·阿諾奈少校共同編寫的,我掌握的技巧來自戰場經驗和sas的訓練,其他兩人大抵相同,情報工作算是我們的兼職,不重要的兼職。但我釣上來的魚不同,可別小瞧他們,他們都是專精這些把戲的馴獸師,甚至各種把戲的發明者。他們可能早就設想過自己也有栽倒的一天,然後對這些手法有了心理準備。他到底是不是接近崩潰,裝瘋賣傻,還得慢慢驗證……所以我要使用更極端的審訊手段了,這會引起你的不適,你最好先去休息。如果實在好奇細節,可以跟著德格拉斯他們看看錄像,我會適時更新教材的。”

盡管被白刃使喚讓約克感到極端不爽,但能離開這個鬼地方當然更舒心,她小聲咒罵了幾句,就卷起耳機和抱枕離開了。

白刃則啟動房間一角的自動捕捉攝像機,上前去,關閉電網的電源,取出中年男人嘴裏塞著的毛巾,中年男人的牙齒早就被他打碎拔光了,堵住嘴的原因當然不是為了防止他咬舌自盡——毛巾用高濃度黑咖啡、尼古丁和食用酒精的混合液浸泡,配合電網的雙重保險。毛巾的內側自然被濃稠的血沾染,變質發黑。白刃用腳勾來懶人椅,解開對方的鐐銬,讓他跌落在椅子裏,扔給他一瓶水清水漱口,輕輕一踢椅腳,懶人椅帶著200磅的健壯男人直線滑行,在桌邊撞牆停下,中年男人搖搖晃晃,頭昏目眩。白刃來到他的對麵坐下,打開一盞柔光台燈,翹腳抱臂,一副悠閑輕鬆的模樣。

“晚上好,sis的特工領隊……波克靈頓·沃特先生,請坐,喝杯茶。容我做個正式的自我介紹,在下艾奧瓦·懷特布雷德,現任arbarents的反偵察領隊與戰役戰術情報官。你五天沒吃東西,隻喝了幾口水。我已經叫人帶更多宵夜和酒來了,如果你願意多說,那就加菜加酒,徹夜長談。”

白刃說完以目示意,請mi6特工波克靈頓·沃特自便,桌上的麵包和肉丸對於斷食近一周、周期性受到折磨的人而言堪比喬治五世四季酒店的珍饈佳肴,但波克靈頓隻是小口啜飲清水,吞咽嘴裏的血,雙眼迅速恢複神采,不慌不懼,用餘光掃視房間中的設施,嘴角帶著平淡的微笑,他的反應讓白刃悠哉的神情停頓半秒。

他對白刃搖頭,話音沙啞,就像喉嚨裏凝固的血痂在吹風笛:

“真客氣,薩麥爾,我以為你會先給我兩刀放點血……不管你是不是在走老套的流程,我已經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那個姑娘了。她對我的評價很準確,供詞出現問題時她們在對我用水刑,我當然會感到混亂。”

白刃揚眉,側耳表示自己沒聽清:

“你叫我……什麼?”

“薩麥爾,艾奧瓦·懷特布雷德的新代號,偽典巴錄三書裏的惡魔,墮落的熾天使。亞曆克斯·揚格認為這個代號很適合你,無論是角色的轉變,還是那種帶有虛偽色彩的神性。你可能不知道你的事跡已經在軍中流傳開來了,半支裝甲旅被爵士撕碎的傳聞根本封鎖不住,讓所有現役軍官感到恐懼,原來那個綽號和它背後的故事當然要被模糊掉,稀釋掉,直到徹底抹掉。”

波克靈頓說得條理清晰,動作中的力道在恢複,天知道他怎麼還有體力,還能忍住遍體鱗傷的劇痛。

白刃聽了他的話後吹了聲口哨,打開一罐啤酒,啜飲一口,示意它無毒,然後用紙巾擦拭易拉罐,遞至波克靈頓麵前。

“把我和神話裏的魔鬼相提並論?這可真抬舉我,我很高興,我接受了……按你的說法……現在有不少人了解懷特布雷德爵士的經曆?了解那個可笑的英雄……背後的謊言?”

波克靈頓擺手拒絕,一直喝清水,幹笑中的意味完全不像是個階下囚,讓人捉摸不透。他的氣勢壓倒先前所有受審者的總和,反而向白刃發動心理攻勢:

“是啊,他們都知道你叛國了,知道利物浦那一仗是哪兩邊在互殺。不過人心對所謂‘揭秘黑幕’是沒有抵抗力的,np-ssr和mi5聯合進行了一係列的輿論引導,成功讓大部分知情人士認為你的反叛依然是叛軍的功勞,因為‘艾奧瓦還是對他的父親被捕懷恨在心,並試圖在授勳典禮上製造事端’。說實在的,這比你‘無私為國作戰’六親不認的形象更令人信服。”

白刃又開了第二罐酒,一口喝掉大半,就著啤酒吃麵包,不緊不慢地回答:

“黑的是他們染的,白的也是他們漂的,我不意外。”

波克靈頓的身軀放鬆下來,晃動骨骼全碎的手腕,摘下腕表平放桌麵上,取過刀叉,切下一小塊麵包扔進嘴裏慢慢咀嚼,不忘看一眼鏡頭。

“那你也該明白,你現在進行的輿論抵抗是沒用的,薩麥爾。哪怕我說再多,哪怕你把揚格也抓來讓他坦白,你都沒法鬥過英國媒體,鬥過北約心理戰的三線小組。何苦還全程錄像,大費周章發到中國的社交媒體上去?你指望通過積累中國青年的人氣來博取中國情報機構的關注,然後拉著他們和你並肩作戰嗎?他們不會的,他們會接近全力保持他們所謂的中立。所以你永遠也沒法為自己正名,至少歐洲人……除了普魯士的鄉巴佬們……全都不會相信。”

白刃歪頭,單手托腮,雙眼眯成細線:

“可是你在蘇黎世大學的女兒相信了,還給你妻子打了電話,說爸爸被政府蒙蔽了,爸爸會被英國政府利用完就拋棄,說英國媒體都是騙子。”

白刃說罷將手機平放在桌上,播放一段錄音,來自截獲的國際電話。甜美聲線湧入波克靈頓的耳中,和他記憶中的每個細節都完全相符,包括她試圖改掉的威爾士口音,任何合成軟件都無法還原,它的真實性就無需質疑。錄音中波克靈頓的女兒在和母親大談父親可能麵臨的危險,請求母親勸父親辭去這份工作。

可惜晚了。

白刃一口喝空啤酒,觀察著波克靈頓波瀾不驚的臉龐,捕捉他麵部動作的每個細節,逐漸揮舞起他的鐵錘來:

“波克靈頓·沃特,sis在芬蘭、愛沙尼亞、拉脫維亞和立陶宛的總負責人。我把你當成我在北歐反間諜作戰裏最難纏的對手,就像被我一麵倒屠殺的,業餘的英軍對我恐懼一樣,因此我才等了五天才開始和你談,因為我確信自己的準備不夠充分。你今年49歲,服役26年了。我還沒斷奶的時候你就接受過施加酷刑和反製技巧的訓練,並將它們應用在各種瘋子和畜生的身上,當然也逃不了被俘受苦。你身經百戰,今晚你告訴我‘水刑使你感到混亂’,導致前後供詞出現矛盾?別和我開玩笑,夥計,你的女兒也不希望你在這種關頭裝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