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然下起來了,整個山洞裏回蕩的都是叮叮咚咚的聲音,如同潔白的玉石相互碰撞後,無法言語的美麗就在心頭暈染開來。
明明有雨,太陽卻偏偏不肯離去,細膩的光線融進了絲絲細雨,折射出晶瑩閃閃。
這個山洞他隻來過三次,第一次是迷路誤闖,這裏的美麗讓他誤以為是來到了仙境,從此他心裏就藏了一個小角落,每次受傷時便在心底那個角落裏自舔傷口;第二次是娘親去世後,他被迫許下了那個禁錮他一生的諾言,他開始喝酒,最烈的那一種,躲在這裏整整七天,也醉了七天;第三次是他真正麵對別人鮮血的時候,他不能用毒藥,不能用暗器,隻能在幾乎可以聽到那人心跳聲的距離上,生生將泛著銀光的劍刺入對手的胸口,他幾乎是用一種狼狽的姿勢逃離開,躲進這個唯一可以給他慰藉的地方。
可就是那麼巧,不管哪一次他來這裏,天空都下著綿延細雨,像是在祭奠他的過去。
淡去心頭的回憶,有女子的腳步聲傳來,氣息很不穩,連腳下的步伐都沒了章法。
眼中露出毫不遮掩的笑意,明明知道她一定會來,可真正聽到她的聲音時,心中卻有著無法抑製的驚喜。
他安靜聽了聽,山洞四周隻有她一個人的腳步聲,她竟真得如此的信任自己。
他滿意的長出口氣,這樣就夠了,足夠了。現在的他隻需席地而坐,麵前擺一張矮幾,幾上有一壺她最愛喝的綠蘿茶。
山洞不太暗,但杯中的一浮一沉也是明明暗暗的,何況從光亮突然走進昏暗的她,那麼此時的茶氣也就更與眾不同了吧。
輕輕扇動鼻前的氣息,別樣的滋味令人浮想聯翩,就在他緩緩呼出那沁人心脾的馨香時,熟悉的聲音及時的傳入耳中。
“少秉?少秉,你在嗎?”聲音中透著焦急,看來是被他的失蹤嚇壞了。
從沒見過她張皇的樣子,此時看到不禁惹得他莞爾一笑,禁不住輕吟道:“靈品獨標奇,迥超凡奇珍。問君何處是,腋下兩清風。”
聲音傳入耳中,視線回轉,男子的揚起的笑落入惜墨眼中——他果然是故意的。
走進方桌,惜墨與他一樣席地而坐,桌上除一壺茶二個杯子以外,別無他物。此情此景讓她不禁在心底感慨了一番,一時無語。
看到惜墨貪婪的呼吸著四周逸散的清心,便伸手在她麵前的矮幾上扣了扣:“怎麼,隻聽過酒氣醉人,可沒聽過茶氣也會醉人。”
“張端子六醉昆山,醉的難道不是綠蘿;安氏三進不歸山,也不過是因為綠蘿醉人罷了,而我醉倒於極品綠蘿香下也隻是效仿古人而已,有何不可?”
此時綠蘿的香竟比她想象中的要誘人的多,輕抬柔荑自斟一杯,欲一品滋味。
“慢。”他伸手阻下她抬杯要飲的手臂,臉上依舊笑意不減,“張端七醉,安母三尋,君竟自比茶神茶仙,愚不才倒要請教一二。”
惜墨好奇的看向對麵的人,一種奇怪的感覺油然而生,可少秉三兩句話便引起了她的興致,她便順口接道:“請講。”
“天下茶共六大類,每類分二三十種,而每種又分五大品級十小品級,不知君以何為憑,竟妄斷其為極品綠蘿?”
“綠蘿氣淡嫋,似細片流蘇,色濃綠,猶如雨後綠苔,但山洞光線不明,這氣色便不易辨明了。”說罷又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這下就沒錯了,“但是,綠蘿特有的清雅怡涼之味一聞便知,而我麵前這一種卻更勝此四字,不是極品又是什麼。”
他依舊微笑不語,隻是把茶蓋掀了一掀,頓時一股清甜之味彌漫起來。
惜墨秀眉一蹙,不解的看向他:“少秉,你今天好奇怪。你不見了整整一天,又為什麼約我到這兒,人又沏這麼特別的茶。你的傷好點的沒有,我知道不能讓泠知道這件事,所以隻帶點草藥來。”像是有些後悔的什麼,小聲補充道:“還有那墜兒?”
“幫我敷藥吧。”他撩起袖子,將右臂伸向她。
“……”惜墨把研好的藥展開放到方桌上,右手不停的撥弄卻不知該如何下手。
“我太不方便。”說罷想嚐試著自己上藥,卻好像扯到了傷口而惹得他痛哼了一聲。
貝齒一咬朱唇,食指挑起一點凝綠色的傷藥,本因往傷口抹去,可她卻猶豫的抬起眼眸望著麵前男子。
“放心,我不怕痛。”
知道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她反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剛才不知是誰痛的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