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廳中。
四位長老齊聚,包括藍霧祁,他穿著一身白色長袍,俊容裏早已不見昔日的玩世不恭。
“我早就說過,取消婚禮,沒人可以逼我改變主意。”柳漠西握緊拳頭,先發製人。
“族長,你不能再一意孤行了!”黃九其嗓門極大,這一聲像是發怒一般朝柳漠西吼道,看似忍耐已久,不能控製自己的脾氣了。
“一意孤行又如何?讓我娶霧銀,我做不到!”
“聖女有什麼不好?這些年來,與我們一起承擔多少族內大事,她可有怨過一聲?你重傷時,聖女寸步不離親自照顧;全族遷徙漠北之時,都是聖女全局安排。如今,族長卻為了另一個女人這般傷害她……”黃九其直接拋出重話。大家都熟知他的脾氣,性子耿直不拐彎,當他大聲說話時,其他人一般選擇耐心旁聽。
柳漠西大手握得死緊,顫抖了幾下,嗓音低沉:”你說的我都明白。我未開口,並不表示我沒有顧及她的感受……但是,這一生隻怕注定我要負她……”
“族長辜負的何止是聖女,更是愧對我們幾個和全族人!”黃九其也氣得握緊了拳頭。
藍霧祁臉色不佳,俊逸的身影有些僵直。
每次想到淡漠清冷的霧銀,他的心頭就閃過心疼。霧銀從來不需要他的幫忙,總是挺直著脊背做著聖女該做的事。她對柳漠西愛得多深,無從猜測,但是他可以體會到霧銀冷靜的外表下那顆發疼的心。
一邊是自己的親妹妹,一邊是自己珍藏在心底的女人……
他的疼痛又有誰知曉?夜裏與族裏兄弟談笑風生,把酒飲醉,揮不去的孤楚寂寞無以宣泄。
這些日子,他幾乎難以見到芯月,柳漠西將她與外麵隔絕了一般。昨日他們策馬而歸,族內傳言紛紛揚揚,這些對於芯月而說,何嚐不是傷害?
這場千絲萬屢的糾纏中,誰挽救了誰?誰辜負了誰?
芯月……
“族長,你真要這麼固執嗎?”紅多隆忍不住開口。
柳漠西皺眉,背過身去:”如果……非要逼我,我隻能引咎辭去族長之位,挑選族內賢才繼任。”
是的,他鐵了心,不管誰來勸說都一樣。這不僅是跟他天生的固執有關,也因為毒咒驅使,容易讓內心情感走向偏執。恨便恨之入骨,愛則愛得不留餘地。他的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那便是——死也要與芯月在一起。
“族長……”紅多隆雙眉擰在一起,已不是第一次見識到族長的冥頑不靈,但每見一次,他都忍不住血液湧動,覺得自己遲早會跟黃九其一樣暴躁。
藍霧祁注視柳漠西孤直的身影,輕聲問:”族長,你確定芯月願意跟你嗎?”
輕輕一言,瞬間如鞭子往他身上狠狠一抽,他高大的身軀不禁晃了晃。
芯月願意跟他嗎?他確定嗎?
想起芯月一次次說要離開的話語,想起芯月凝眉不笑的臉蛋,想起芯月孤獨哀傷的眼神……
柳漠西覺得自己被這輕輕一問給擊中了。
他不確定,他不敢確定……
可是……藍霧祁憑什麼這樣問?芯月是他什麼人!他憑什麼管芯月!
“芯月愛我,當然願意跟我!”他用力甩甩頭,太陽穴劇烈跳動,一股抑製不住的怒氣升起。體內夾雜著橫衝直撞的暴躁,讓他的身軀刹時變得堅硬。
“你真的確定嗎?”藍霧祁又一次逼問,他要逼這個固執的男人看清出眼前形勢,看清楚芯月的感覺。
柳漠西黑眸沉入冰山海底,狂風暴雨籠罩。他糾著濃眉瞪著藍霧祁,從齒縫裏迸出聲音:”藍霧祁你是不甘心嗎?芯月愛我,這輩子都跟著我,你不甘心嗎!”
“你又能給她什麼?”藍霧祁壓抑住心底的抽畜,表麵鎮定道。
柳漠西倒退了一步,頓時無聲。
他能給芯月什麼?他……他什麼都沒有了,除了守著這份執著的愛,極力所能地給芯月嗬護寵愛……他還能給她什麼?他甚至連自己還能活多久都不知道……
可是,他有退路嗎?讓芯月就這樣離開自己,讓霧銀嫁給自己,然後就那樣活著……
活著比死還痛苦,那倒不如死了!
紅、黃、紫三位長老皺著眉頭定立一旁,緊張地注視著藍霧祁與族長的對峙。
“族長,你太自私了,你可知道?”藍霧祁抿緊唇,他也忍耐已久,有些話不得不說,”就算你不顧自己,不顧霧銀,不顧我們大家,至少你該顧及芯月。你該尊重她的意思,你這樣做,根本就是害她,不配說愛她!”
藍霧祁不畏不懼,字字如刀,柳漠西臉色慘白。
耳邊的話語與芯月昨天所言幾乎一樣,都在指責,難道他真的錯了嗎?
毒咒發作,情緒難控,他倏地抽出長劍,不想再聽這些讓人煩躁的話語。
“我能給她我全部的愛!我是自私,但還輪不到你來說!”
劍尖直接指向藍霧祁,話語微微喘息,銳利的黑眸帶著痛楚,一一看過這四位長老。他知道他們的意思,他知道他們的心願,他也理解他們的擔憂……但是,這個族長做得太辛苦,從來都身不由己,難道現在都要心不由己嗎?
“柳漠西,你瘋了!”藍霧祁的眼底映著那道劍光,怒火上提。
“是!我是瘋了!但是我再瘋……芯月也不會去愛你!”
柳漠西話稍一收,隻覺一道寒氣直逼而來,無暇多想,他提劍反手一擋,手臂立刻震得發麻。原來藍霧祁隱忍不住,閃電間抽劍,兩條身影便飛快地纏鬥起來。
情勢陡然轉變,紅多隆等人剛從驚異中回神,隻見他二人身形一閃,衝出門外。
刹那間,空氣中仿佛結起了無可逃避的網。
黃九其咒罵的聲音也傳出門外:”他娘的!今天什麼日子?族長和藍長老都瘋了!”他緊緊注視著庭院中打得難分難解的兩人,拎起自己的兵器恨不得衝進去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