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爹第一次帶我來這裏,我為眼前所見驚歎不已。爹說,這泉水是上天賜予漠西族的禮物,這片土地也是漠西族人賴以生存的家園。以後我做了族長,定要守住它們。這麼多年過去了,戰火紛飛,族人逃亡,隻有這汪明泉靜靜流淌,不變如故。芯月……什麼都變了,我也變了。”
他說著,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微微使勁,將她拖進懷中。
芯月本想掙紮,但見眼前美景如醉,不忍破壞,於是半依在他的胸膛,聽著他低沉寧靜的訴說,感受人生酸澀苦楚。
冷冽氣息全化成溫柔,包圍著她,越是這般,她的心越是緊窒難平。
他情深若此,她何忍離去?
若不離去,卻是陷多少人於失望悲苦之中?她根本不可能與聖女共處……
漠西,我寧負你,也不能讓你負天下人。
芯月閉上雙眸,貪婪地汲取他的氣息,心中清楚地知道,若要他甘願放棄自己——隻有破釜沉舟。
“我變了……因你而變,因愛而變。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我也知道你這樣故做冷淡,拒絕我的原因,但是我不後悔。隻要你還在我身邊,我便什麼都不在乎。紅長老他們隻道我變得自私無情,辜負了聖女,辜負了族人……可是,說我自私也罷,無情也罷,我的心、我的情,都給了你,其他我都不在乎……”
柳漠西喃喃訴說,手臂將她攬得更緊。
“可是,我在乎。”芯月從他懷中坐直身子,注視他英挺的五官,那深邃的眼眸中注滿無悔深情。
她別頭眼,聲音顯得冷靜:”我在乎。我在乎你變得自私無情,我更在乎你是因為我而變得自私無情。柳漠西,你欠我的還不夠多嗎?我不要你償還,我隻要你知道……你這樣做,是在繼續傷害我!不要以為口口聲聲說愛我,就會讓我感動;不要以為你拋下聖女來娶我,就是真心愛我……”
感覺他摟著自己的手臂開始僵硬,肌肉緊繃,她手指緊握,眼中凝聚霧氣,在細碎的陽光中閃爍。
“你這樣的愛太自私,太狹隘,太讓我瞧不起。你不但讓自己變成了一個罪人,也讓我同你一起變成了罪人。你覺得你做得對嗎?你真沒想過這些嗎?”
柳漠西的身子開始顫抖,她說的字字句句像鋒利的刀,直接對準他的心窩。
他想過,他怎能沒想過?他全都想過!甚至比她想得多很多!
就如對長老們所言,一切決定都是經過三思、四思、反複思考才更加堅定。讓他放棄芯月,娶霧銀……他做不到!明明愛著芯月,卻要娶另一個女人,對一個自己愛的女人都無法負責,又怎麼可能霧銀負責?如果隻為解毒咒而成親,那對霧銀隻是一種侮辱,一種欺騙。
他已堅定了信念,芯月為何要說得如此尖銳殘酷?
他知道這樣做會給她帶來什麼,可是他也一直在暗中努力,化解與霧銀的婚禮,化解族人的不滿,他希望七月十五那日為霧銀準備一個隆重的生日慶典……
“芯月……原諒我的自私,我不得不自私一回。”柳漠西扳過她的臉,手指撫上她如玉瓷般細致的肌膚,”請你……不要這麼殘忍,我隻是想好好愛你。”
芯月低下頭,強自哽咽:”你卻從來沒有好好問過……我是否也愛你!”
柳漠西又是一顫,喉結滾動了一下,艱澀地問:”你……愛我嗎?”
說你愛我,說你愛我……無數次,話語滾到舌尖,因害怕最終沒有問出口,他怕聽到否定的答案,更怕聽到她口是心非的答案。她了解他,他又何嚐不了解她?
“我……”芯月屏住呼吸,深吸了口氣,剛要張嘴,他突然埋頭吻住她。
“別說……別說……”他的吻如同火焰,不見原來的溫柔,似要將她吞入腹中。每次喘息間都要低喃一聲”別說……”,然後不讓她吐出一字,又深深地堵住她。
柳漠西……你在害怕,你也會害怕……你知道我心裏想什麼,所以你不問,你不要親口聽到那個答案。你更怕我言不由衷,告訴你的是一個口是心非的答案……
他貪婪而絕望地吻著她,讓她無法開口,無法呼吸,無法思考,無法拒絕……
她也是愛他的,他知道,他知道!
可是,她自小在宮中跟太傅,知道天下之義,民族之義,匹夫之責,卻不知男女之情……他好怕她為那些大義而拋卻自己……
芯月意識朦朧,悲切中抓不住一絲理智。她想要與他不分不離,就此到天荒地老。原來,在心靈的最深處,她從來不曾放下過對他的愛,從來難以抗拒……
“芯月,我隻想要你一人……”曾經冷漠的少年,殘酷的男人,如今隻為她狂。他已不是從前的他,卻又是真正的他。滿口愛語,他怕自己不說,日後便沒有機會說……
“芯月,無論你愛不愛我,我都沒打算放手。所以……你認了吧!”他緊抱著她,將她的臉緊緊按在自己的胸口。
藍天為證,白雲為憑,她低下頭,美麗的眼角溢出晶瑩的淚珠,滾落到他的襟口,消失不見。
心已隨之掠過萬世千生……人生短暫一場,匆匆而過,為他人活得太久,太累。若注定生命就要走到盡頭,他隻想真正為自己活一回!
她望著遠處碧水藍天,她心思迷茫。
她愛他,真正的愛絕對不是毀了他……所以,讓她認了吧?怎能認,怎能認!
芯月閉了閉眼,指甲戳進自己的掌心,她不得不一鼓作氣:”即使你不敢麵對現實,有些話我仍是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