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口不佳,他隨便吃了幾口,忽覺心口悶得慌,連呼吸也變得些許緊窒。
藍霧銀見他臉色陡然煞白,急忙起身,關心之情溢於言表:”族長,哪裏痛了?”
紅多隆也緊張地上前尋問,見他咬牙隱忍地痛苦模樣,便不敢耽擱,飛快轉身下樓請大夫去了。
額頭冒出冷汗,柳漠西扶住桌沿站起身,胸口劇痛,來得突然又猛烈,像把火忽地灼燒著心髒。盡管如此,他卻湧出一種強烈的渴望,想要立即見到芯月,想去看看她。
“族長,你是毒咒發作了……”藍霧銀見他極力扶住桌子,額頭青筋跳動得厲害,立刻明白了。她看在眼裏,疼在心裏,若非牽動了情脈,怎會頃刻間毒咒發作?難道剛才一邊討論族內之事,他還一邊在想著芯月嗎?
柳漠西自知胸口疼痛的狀況,但難掩訝異,因為與他們討論回程與龍雲圖時,他確實有突然想到芯月,可是情緒並未激動暴烈,怎會就此引發毒咒呢?隻是七八天休養,他體內的血氣根本沒有恢複,這一發作使得高大的身軀搖搖欲墜,有些站立不穩。
藍霧銀不再多說,上前扶住他,他手臂一鬆,沉重的軀體就壓在了她的肩頭。
“霧銀,我……”柳漠西本想說自己想去看看芯月,話到舌尖又滾回。扶著自己的嬌軀這麼柔弱單薄,她卻一直默默承受著那麼多……族中的事,芯月的事,她都未曾表露過半句怨言,而他為了保護芯月,一次又一次當著眾人的麵不顧她的身份……
“我沒事。”他深呼吸一口,悄然運功讓自己站穩,然後輕輕推開她。
“族長就聽我一次,你再這樣強撐,三日後我們根本無法起程。”藍霧銀沒有鬆開,一手扶在他的胸前,一手穿過他臂下扶住他的後背,朝床邊口去。
他們靠得如此近,少女的幽香不經意間飄斥到鼻端,柳漠西低下頭,正巧看到她緊抿著唇用力扶住自己的模樣。
“霧銀……”
“族長,霧銀不會用什麼來勸你,但希望族長保重自己……我們都不能沒有你。”她聲音清脆,說得冷靜,最後那句話裏的”我們”自然也包括了她自己。
柳漠西隨她扶到床邊,看她坐下才輕輕吐出口氣,指指枕頭讓他躺下。
“我真的沒事……”說話間,又是一陣劇痛傳來,一張冷峻的臉無法忍耐地顫了顫。藍霧銀秀眉更緊,不得不用小手往他胸膛一推,有些強行地按著他躺下。
微涼的手指隨即搭上他的手腕,靜靜把脈。片刻後,放開手指,話語裏有著一絲令他不能反駁的責問:”為了芯月格格,族長真正打算弄垮的是誰?”
柳漠西啞然,瞬間湧過各種複雜難辨的滋味。她靜坐在床前,任一雙黑眸靜靜打量著自己。
他頭一次這樣認真看她,肌膚賽雪,睫毛烏黑長翹,平時裏總是以一雙波瀾不驚、冷靜清澈的眸子默默關注著自己,這樣年輕美麗的少女,為了他、為了漠西族犧牲太多……
“謝謝你……霧銀。”是他虧欠了她。
藍霧銀淡淡笑了一下,倒出瓷瓶裏的藥丸:”不用跟我說謝謝,族長隻要隨時記得自己是族長便好了。”不輕不重的提醒直震進他的心頭,接過藥丸,仰頭服下。她又笑笑,搖曳的燭光中,笑容顯得模糊:”大夫一會就來了,族長這兩日再好好進補吧。”
滿心想去探望芯月的念頭就這樣被擋在一邊,柳漠西輕輕閉上眼眸,一隻手不自覺撫上胸口。毒咒不解,他生死難測,而解毒唯一的方法隻有通過霧銀……他必須跟霧銀成親……
芯月……
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仔細一聽,不是大夫,敲門而進的竟是夢娘。
“柳大哥……”乍見藍霧銀就坐在床前,柳漠西麵色蒼白,正閉著雙目似在調息。夢娘一咬牙,聲音直直傳入他的耳中,”柳大哥,芯月不見了。”
聞言,猶如才剛平靜的湖水中又波瀾驚起,瞬間掀起萬丈巨浪。
“你說什麼?!”柳漠西猛然掙眼,飛快地掀被起身,藍霧銀想阻擋已來不及,他高大的身軀站在了地上。大步踏上前,呼吸急促地逼問:”你說誰不見了?”
夢娘見他神色駭然,漆黑的眸子迸淩厲的光芒,吸了口氣道:”芯月的房間收拾得幹幹淨淨,人不見了……”
“該死……!”柳漠西一手推開她,控製不住力道,震得她嬌柔的身子劇烈一晃,幾乎摔倒,而他的人已快如閃電消失在門口。
夢娘睜大眼眸站穩,烏黑的發絲飛揚,那是他離去時留下的旋風。
冷冷一股清寒之氣,隔著空氣直逼而來,藍霧銀抿緊雙唇,不言不發地瞥了她一眼,追了出去。
房間裏,刹時人已奔走,夢娘獨自扶住門欞,望著柳漠西有些踉蹌的倉促身影,喃喃自問:”娘……你真是要害死他麼?”
“咦?夢姑娘?族長呢?”紅多隆領著大夫急急趕來,進了屋大吃一驚。
夢娘指指那邊,皺眉道:”都看芯月格格去了。”
紅多隆聞言,灰色的眼睛驟然劃過幽光,暗叫一聲糟糕,也飛身追了上去。
“追!所有人……給我立刻追!一定要追到她……!”客棧裏傳出一聲嘶裂的怒吼,很快所有人弟子到客棧馬廄牽來了馬。
“族長!”紅多隆追上前,擋在柳漠西麵前,”請族長大局為重,不要為了一個女人……”
“紅長老……虧我那麼信任你!”柳漠西穩住氣息虛弱的身子,重重閉了閉眼,然後拉過一匹高大的烈馬,翻身上去。他高坐在馬背上,眼眸漆黑如夜,在瞥過紅多隆與藍霧銀時,瞳孔不自覺縮了縮,然後一聲”駕”字,烈馬揚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