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月小心地疊好圖,將它遞了過去:”閑著無事,就再看看。喏,這圖物歸原主,還給你。”
藍霧祁挑挑嘴角:”這可不是我的圖,你若喜歡就收著吧。”
看他說得輕鬆自在,顯得將龍雲圖不當一回事,芯月皺了眉:”你到底是不是漠西族的長老啊?怎麼本族聖物還給你,你都不要。想當初,你們是怎麼為了這張圖謀劃多年,處處……”
她倏然住口,不隻是因為藍霧祁正以深幽嚴肅的目光盯著自己,更因為突然想起了曾經為了此圖……在王府隱姓埋名隱忍七年的柳漠西。
藍霧祁走到床前,在旁邊的椅上坐下,俊美的麵容上笑容不再,溫柔不減。他凝視著她,一聲歎息:”芯月……你要不要過去看看他?”
他是誰,芯月自然清楚。這已經是藍霧祁第三次問她這個問題了,每一次問,她都是直接回答”不要”。
七日來,藍霧祁一邊照顧她,一邊展現出玩世不恭的本性,逗她開心,兩人相處地倒也快樂。隻是,一提到柳漠西時,氣氛總是會突然冷了下來。
芯月不願看他,並非不想,而是不能。天山之行,她對柳漠西的恨逐漸緩解,即使不能完全原諒,心也軟了幾分,尤其見他奄奄一息的模樣,她真的很擔心他會就此死去……
“芯月,你為何如此執著?”藍霧祁壓住蔓延在心底的酸澀,無奈道。
他知道芯月不去,並非不關心,而是她偏這麼頑固地守著自己的理由。他喜歡芯月,說完全沒有私心怎麼可能?但是,柳漠西這兩日逐漸變得煩躁,吃了藥時睡時醒,但是每次醒來第一件事必定會問起”芯月”。霧銀隻是言辭清冷地回答著他,而柳漠西沒有親自來前,顧忌的絕對不是霧銀,而是芯月。
“我為何如此執著?我去做什麼?他若是要死了,我便可以去見他。”嘴上這麼說,芯月不得不心虛地對自己承認,其實,她的心真的害怕過……
然而,當藍霧銀帶著漠西族人出現時,她猛然發現自己與他根本再無可能。無關從前的愛恨,無關生死的割舍,柳漠西是屬於藍霧銀的,是屬於整個漠西族的。
夢娘敢當眾表露自己的情感,霧銀可以光明正大陪在他的身邊,而自己什麼都不能。
因為,那日他醒來後的第一個眼神,第一絲目光已經讓她震驚,她清楚那雙深幽黑眸裏表達著怎樣的執念——他要她,一生一世都不可能放開她!
好可怕的執念……難道他忘記了兩人在一起,隻能讓對方傷痕累累嗎?難道他不明白兩人之間隔著的不是千山萬水,也不是千載萬年,而是兩個無法跨越的民族嗎?
她可以拋卻大清格格的身份,他能拋卻漠西族長的身份嗎?
更重要的是,他這樣偏執地不肯放手,是因為愛嗎?
藍霧祁注視著她瞬間變幻的表情,眼瞳裏不斷閃過各種情緒,心口突然沉了起來。
“嗬,其實我也不希望你去看他。”他笑道,黑眸閃爍,看到芯月驚異地抬眸看向自己,薄唇上的笑意更深。”他脾氣那麼壞,以前還做了那麼多錯事,我可不願意芯月再去看他。”
芯月聽他半開玩笑的話語,微微抿唇:”其實,看與不看有何區別?我又不是大夫,不能為他治病。他自己好好養著便是。”
藍霧祁又笑了會,指指她手中的圖:”可是……他是族長,你若想把圖物歸原主的話,恐怕隻能給他。”
“藍霧祁!”芯月猛然提高了聲音,她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麵前笑若春風的男人了。他有時滿眼專注,讓人感覺到非同一般的情愫,有時就如現在,想盡辦法要撮合她與柳漠西一般。否認為何要變著話題,讓她去見那人?
要還龍雲圖,他完全可以轉交!
藍霧祁盯著她睜大的美目,晶亮的瞳孔裏映現自己快要掛不住的笑容。她可知道,他的心何其酸楚?可是……在知道柳漠西為芯月付出過那麼多之後,他無法不矛盾掙紮。他的心不再從容淡定,全為眼前的女子與那個暴躁卻癡情的兄弟。
背上的鞭傷,縱橫交錯,腕上的血脈,傷痕深刻。
那樣的柳漠西……讓他如何還能在芯月麵前假裝若無其事,全力爭取她的好感?
芯月搖搖頭,聲音有些低落:”藍大哥,我越來越不懂了……”
盯著她蒼白嬌小的美麗容顏,疼痛無聲劃過,他目光暗了下來:”芯月……你可以不必看懂我,你隻要記住,我的心隻希望你快樂幸福。”
“藍大哥……”那麼誠摯的語氣,任何人聽了都會感覺溫暖。他比大哥軒德還要照顧自己,他比柳漠西不知道溫柔多少倍,麵對這樣溫柔如水又淡定若山的男子,她隻覺得溫暖與安心。
藍霧祁揚起笑,有絲她看不出的苦澀:”說起來真慚愧,每一次看你受苦,我都想救你,可是,從來沒哪一次真正救了你……”
雖然柳漠西讓她受過很多苦,可是每次真正救她的人卻也是他。
芯月連忙道:”不是不是的。這次我被困在雪洞裏,不就是你救了我嗎?這一路下天山,路途崎嶇難行,靠的也都是你……”她突然有些哽咽,回想這些,滿心溫暖與慚愧,覺得虧欠他太多太多了。
藍霧祁最見不得女人傷心,尤其是自己喜歡的女人。他忍不住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背:”芯月,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訴你。”
芯月聽出了他話裏的嚴肅,透過朦朧的淚光注視他。
“其實,在雪洞之中真正救了你的人,不是我,而是漠西。”見她臉色陡然僵硬,霧祁心口一緊,控製不住伸手握住她的,”他為你割血續脈……”
後麵的話,芯月沒聽清楚了,隻覺得腦子突然一轟,一股熱流迅速衝到心髒,心髒急促地跳動起來。
原來不是夢……原來,她真的有被他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