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霧祁眸光閃爍,對這位格格又多了種新的敬佩。她心思明澈,懂得他的擔憂,而她受了那麼多欺辱與委屈,還願意如此去爭取乾隆的允許,可見她擁有著比男子還廣闊的胸襟,難能可貴。
“不用把我想得太偉大,我芯月格格愛憎分明,曆來反對殺戮與征戰,就算柳漠西如何欺我,但漠西族的百姓沒有錯。我與你一樣,想幫助的隻是這群無辜的百姓而已。”芯月抿緊唇認真注視他:“可是,我始終未想明白,你們為何不主動歸順朝廷?以你們的力量與大清抗衡,完全是以卵擊石。”
藍霧祁無奈苦笑:“我也反對殺戮與征戰,也討厭仇恨與逃亡。可是,你看到了,族人忘不了血流成河的痛苦,忘不了顛沛逃亡的恐懼,仇恨早已在他們的心中紮根,我個人無法勸服他們。但是至少希望朝廷不要再來侵犯掠奪。”
芯月眼中流露哀傷,為戰爭,為大清,為漠西族。
“我若離開,你會保我大哥和七哥的安全吧?”
“會。”
“恩。你放心,隻要我能逃出這片大漠,我便能實現我的承諾。”
事實上,情勢變化來得突然,讓人無從防備,措手不及。
第三日,遠處天空出現第一抹光亮時,兩騎快馬從城堡最僻靜的外圍衝出。這裏放哨巡邏的侍衛事先被調走,草原上空空蕩蕩,人們猶在睡夢之中,渾然不知外麵之事。已是深秋,大漠的清晨陰寒無比,冷風分外凜冽,吹在臉上如刀割。快馬奔騰,四蹄落在結著薄霜的草地上,所幸聲音不大,否則隻怕會有其他侍衛聞聲趕來。
芯月身上裹著厚實的襖子,紫色鬥篷將發絲全部圍住,臉上還係了塊麵紗。馬匹奔跑時,鬥篷鼓起勁風,揚得老高。這裝扮都是藍霧祁為她準備,馬是匹常在大漠奔走的良駒,馬上還備了水和幹糧。
身旁,與其並騎的是一襲白袍的藍霧祁,他抓緊韁繩,黑眸中緊繃著前所未有的嚴肅。今日助芯月逃亡,即使失敗他也無悔,不嚐試怎知道不會成功呢?
一口氣衝出十餘裏,身後塌起一溜黃塵。遠處看到沙丘連成一片,宛如起伏的山脈,兩人眼中同時露出欣喜之光。他們知道,隻要過了前麵沙丘,就算柳漠西發現芯月的逃離也無計可施了。長鞭一揚,雙腿夾起馬腹直朝那個方向奔去。
突然,駿馬嘶鳴,高抬四蹄,停了下來。
抬眼望去,正對著朝陽升起的沙丘上,不知何時出現了數十人馬。那群人一字排開,像整齊的哨兵一樣擋在前方。旭日灑出光芒,照在他們的臉上。
芯月心中一驚,眯眼望去,那隊人馬的正中間,一個熟悉的身影筆直地跨坐在馬背上。
柳漠西劍眉緊蹙,眼底血絲隱隱,深掩著疲憊。視線穿透清冷的空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眸光銳利,直探入她的眼底。
芯月挺直身子,緩緩抬起下巴,勒馬坐穩,韁繩在手中驟然一扯,遙遙與他對視。藍霧祁也拉緊韁繩,讓馬站定,薄唇嚴肅地緊抿起來。身下坐騎不安地甩甩腦袋,張了張嘴,在空氣中噴出一團白煙。
芯月看到那些人,黛眉微斂了一下,側頭與藍霧祁對視一眼,二人竟不約而同地微笑起來。
是的,他們誰都沒有說,但是誰都在心底悄然做了最壞的打算。這一笑,卻是心有靈犀,不慌反而鎮定如常。逃亡失敗,她不怪藍霧祁,這本身就不是一件說成就成的易事。這裏雖比不上皇宮大內,但耳目眾多,逃離計劃定是被人發現了,那麼是誰察覺到他們的行動又偏要等到逃出十數裏才阻截呢?柳漠西如果先一步知道,該是趁她沒出發便阻止了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