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腦海裏又被另一個鮮活的影子所替代。那張嬌美的容顏,有時如女王般高貴地抬起小下巴,對他下著命令;有時而如魔女般露出邪惡的笑容,想著法子戲弄他;有時候像個狡猾的騙子,騙取他的注意力;月光下,還會不時扮成魅惑人心的妖精,對他結實的胸膛上下其手,嘖嘖讚歎,簡直恬不知恥。
可是,當他生氣冷著一張臉,幾天不對她說一句話時,她又如同孩子般,在他麵前梨花帶雨,哭得委屈。然而,隻要他才一表現出包容的氣度,她立刻變成了惡劣的頑童,爬上他的頭上,重複起新一輪的欺壓……然後,他才遲鈍地發現,那些所謂的眼淚、可憐全是都假裝的。
柳漠西陷入回憶的沉思,臉色忽暗忽明,陰晴不定。嚴格說起來,芯月就是個不值得信任的女人,帶給他一次又一次難以擺脫的噩夢。如果不是為了族人和龍雲族,他怎麼都不可能在她身邊呆上七年……
“族長?族長?”紫笑連喚兩聲,才將他從思緒裏拉回。
柳漠西冷著臉,緊繃的線條顯得漠然而僵硬,沉聲道:“民族仇怨未解之前,我不會愛上任何女人。”
紫笑望進他的黑眸深處,那裏除了複雜還是複雜,有因民族大任而擔負的沉重,卻不見為情所困的煩惱。她又是一歎:“或許,毒咒未解之前,族長真不會對誰動情吧!可是,我卻知道……”
她頓了頓,重新拉起他的大手,盯著那條天脈線頂端,與黑氣相連處有絲隱隱的紅色。
“族長看到了嗎?我爹跟我提過,中毒咒者若是動了情,這裏便會出現殷血。殷血越濃越紅,代表毒性越發深重,會引得人暴躁不寧,情緒反複不定。”
“什麼意思?”柳漠西不可置信地黑眸暗眯。
“意思是……這點殷紅表示你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動了情。用情越深,便越會傷害自己。當然,無法控製的暴躁也會傷害身邊之人……”
“我對人動了情?”柳漠西墨眉如劍,剔銳不已。
紫笑瞥開眼睛,若有所指地看向門外,聲音清清楚楚:“心可以控製,情卻難以自製。你動情的對象……應該就是芯月格格吧。所以才……”
“不可能!”他飛快地打斷,火氣陡升,胸膛劇烈地起伏。
猛然轉身,高大的背影落如紫笑擔憂的眼中,她明白,他不能接受自己動情的對象是漠西族的敵人;她更明白,這份壓抑不住的感情,既是人之常情,又是他無法掌控的痛苦根源。這份不該產生的感情誰也說不清到底有多深,但是,她絕不願看到族長將來被情所害,承受經脈斷裂之苦……
紫笑大膽地走到他麵前,話語格外溫柔:“族長,你的感受我都懂。或許是我太過擔心,或許你注定將來隻會愛上聖女。但是,我隻希望族長能夠平安,也希望芯月在償還罪債之時,不要遭受太多的折磨。”
柳漠西閉了閉眼,呼吸逐漸平靜,看向紫笑:“除了霧銀,可有解咒之法?”
紫笑搖頭,從腰間掏出一小瓷瓶:“除了霧銀,沒人知道如何解咒。這是我研製的定心丸,當你心緒不穩時,吃下一小顆。”
柳漠西接過瓷瓶,握在手中。
紫笑神情開始輕鬆起來,微微笑道:“族長,相信霧祁哥哥吧,他會有辦法讓芯月格格畫出龍雲圖的。”
“你這麼相信他?”
“是,霧祁哥哥雖然愛開玩笑,有些玩世不恭,但是我從來都相信他。”紫笑長睫微垂,晶瑩的大眼中滾動璀璨的亮光。今日龍雲壇前,她第一次發現俊美斯文的藍霧祁原來是如此英勇……
“笑笑……”柳漠西眉頭始終難以鬆開,黑眸深沉讓人看不出所想,“毒咒之事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我和我爹,當然還有聖女。族長,笑笑覺得……毒咒玄妙蹊蹺,起因或許跟漠西族私下流傳的聖女傳說有關,族長不妨也留意些。”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紫笑福了福身,退到門口突然轉身:“族長,為人為己,你還是盡量少去芯月格格那邊吧!”
柳漠西心口一沉,如瞬間被巨石壓下,緊窒而無力動彈。
芯月……芯月……自己真對她動了情?
不不!
這太可笑,也不可能!
可是,為何每次她都能影響到自己的心緒?她真有那麼大的能耐嗎?
不!他不相信,也不會承認,芯月隻是落在自己手中的罪人,低賤的女奴……
他隻是痛恨她,痛恨到想盡一切辦法去讓她償還而已!
四周萬籟俱寂,氈房中隻聽到自己時粗時重的呼吸聲。柳漠西僵坐在桌旁,擱在桌上的拳頭冷硬,英俊的麵容鐵青如冰,整個人不斷地沉進深淵底處,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