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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的使用率不高，堆了半間房的紙箱和雜物，桌子上蒙著一層灰。說明這裏的幹群關係缺乏粉飾，顯然領導認為民主是沒有必要的，假民主也是沒有必要的。
大家在會議桌的一側坐成一排，安靜的等待。蘇小吻打開飲水機的電源——還好這玩意兒沒有老化——加熱片刻，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範胡煙也倒了一杯，卻並不喝，隻是捧著暖手。尹薑站起來，給童滿和自己各倒了一杯，不慌不忙的吹涼了吸溜。等安在麟注意到，也想來杯熱水的時候，卻發現紙杯已經用光了。
“真是一個倒黴的日子。”他邊揉腰邊說。
“還疼嗎？”童滿用並不怎麼關心的口氣問。
“比剛才好些。”安在麟小心翼翼的坐回椅子上，環視這間會議室，“看來就是咱們五個人了。”
“什麼意思？”尹薑敏感的問。
“什麼什麼意思？”
“你知道為什麼找咱們開會？”尹薑問道。
老安手撐著椅背，慢騰騰的直起腰，模樣就像個江湖騙子：“咱們這裏，有多久沒開過會了？對，你還記得，自從來這兒的第一天，在階梯教室那次，以後就再沒有過。你見過這麼不愛開會的領導嗎？”
“那又能說明什麼？”
“說明什麼？說明會有大事發生。輕易不開會，一開會準有事。我看我們五個，就是最後的人選了。提前恭喜各位。”說罷，他誇張的抱了抱拳。
尹薑無動於衷的說：“你高興的太早了吧，別忘了，那些回家的還沒回來呢。”
“他們不會回來了。”安在麟咧嘴一笑，“你要知道，為了把這四十多人淘汰下去，咱們一直在經受考驗。頭天邵茗說放兩天假，並不是真的給你放假，那也是考試。凡是想爹想媽重感情的，平時不讓他走，他也能服從紀律，現在一聽說放假，全走了。就剩下咱們五個沒心沒肺的，嘿嘿，你把這當成心理測試吧，他們要的就是沒心沒肺。”
“你才沒心沒肺呢。”範胡煙說。
“等會兒你就知道我說的對不對了。”老安一點也不著急。
並沒等多久。邵隊長跟蘇主任推門進來，兩人在上首坐了。邵隊長看著落灰的桌子皺了皺眉頭，掏出紙巾擦幹淨自己麵前的一小塊區域，攤開事先準備好的材料。蘇主任則對肮髒視而不見，悠閑的擰鬆茶缸蓋子，預備一會兒說累了潤喉。
邵茗今天很漂亮，半長不短的黑頭發編成辮子盤在頭上，認真的臉上兩隻有神的眼睛閃閃發光。整個人顯得有些興奮，專注而富有激情，這是最適合她的神情。她把最後一頁紙放到麵前，詢問的望了望蘇凱。蘇凱朝她微微點頭，她對坐成一排的五個人說：
“找你們開會，是為了告訴你們——你們入選了。”
聽到這句話，安在麟不顧腰痛高興的跳起來，試圖同身邊的人擊掌相慶，卻沒人理睬。
邵茗隻瞥了他一眼，就接著說：“不要以為當航天員很容易。你們隻經受了六個月的考驗，六個月就連幼兒園的小朋友都能堅持下來，你們沒有被淘汰，隻能說明你們的競爭對手比你們更弱，其他什麼也說明不了。”
“現在我倒是很擔心你麼能不能勝任。”她接著說，“看看你們的樣子，仍然像是傻乎乎的中學生，我多希望經過這半年的訓練，能讓你們稍微有點自覺，現在看來全白費了。你們的學習速度比牛還慢，我不得不對你們的課程一刪再刪，看著你們的成績單，我經常想，你們需要的是回去重新讀小學，而不是來競爭什麼少年航天員。你們隻是靠幸運抽中了頭簽，實際能力一塌糊塗。我不知道培訓你們這樣的廢物是不是在浪費稅金，哼，走著瞧吧。”
五個人早已習慣了邵隊長的刻薄，最近六個月幾乎每天都要聽她說這麼一大通。他們知道，此刻隻要盯著麵前隨便什麼東西——比如桌子上一粒比較大的灰塵——發呆就好。
“你們每一個人都沒能達到我的哪怕最低標準。就拿你來說，安在麟。”老安一聽提到自己，急忙拿手按著挺直了腰，“你是個神經病，安在麟。我很懷疑你是不是受過什麼心理創傷，沒錯，你是通過了心理測試，可那又能說明什麼呢？對美國人來說，他們能把一隻猴子送上太空，就能把一個瘋子也送上去，可這裏不是美國，如果由我來決定，我會把你送去精神病院。天知道你會捅出什麼婁子來，希望你早日康複。”
“而你，尹薑。我不知道你在記日記還是別的什麼。你還有閑情逸致去寫東西，你以為你那些破爛值半毛錢嗎？瞪什麼瞪！你的那些狗屁創作足以說明訓練沒能累倒你，再考慮到你的體能測試隻是勉強達標——幾乎沒有達標，要不是我高抬貴手的話——好吧，你竟然不明白，你早就應該放棄那該死的寫作，而是騰出時間多去健身房。”